《第一卷 本命天蛇惑 》
时间已是8点整。
伍采盈还要赶着去上班,只能结束母子间的谈话。
她是个闲不住的人,忧患意识极强,凡事都秉承,自强不息,天道酬勤,不愿给子女,增添任何负担。
如今虽已接近退休的年纪,但还是在外面,找了份帮人卖货的工作。
对此,刘禹深感无奈。
早在三年前,他就已经开始在反复进行劝说。
与此同时,为了让母亲安心,他自步入社会后,便一直玩命似的努力工作着。三年来,工作收入虽微薄,但积少成多,到如今,手头上也算是有了一点家底,生活方面,终于不再窘迫难过。
只可惜,伍采盈仍旧不为所动。
时间一长,也只能由着母亲自己的心意了……
屋内再次陷入寂静,刘禹却没有了睡意。
钱的事情,终究是个大麻烦,留下来必然是祸害,总得需要妥善解决。可究竟要怎么处理呢?
或许,上交到派出所,是一个不错解决方式。
作这个决定,也算是下意识的想法。
刘禹干三轮出租这些年,捡到乘客的遗失物,实属经常的事。
这种情况,失主若能寻来亲领,各自安好,如果毫无音信,便只能拾金不昧,交公处理了。
理由都已经想好了,就说是某一个乘客落下的,失主迟迟不来,只能拜托警察去寻找。
打定主意后,刘禹不再耽搁。
起床简单的收拾一下,便骑着自行车出了门。
此去目的地,是东城边防派出所,距离家里并不远,只用了不到十分钟,就到了派出所大门口。
这个地方,刘禹以前经常来,所里面的情况,也算是门清。
当然他说的经常来,可不是因为经常犯事,而被拘拿进来的意思。
派出所的所长姓陈,是父亲刘显坤的战友,也是极少数,不会因为父亲的事,而疏远刘家的人。
一直以来,陈叔对刘禹一家,都极为照顾。两家人来往频繁,逢年过节,基本上都会凑在一起过,属于不是亲人,却胜过亲人的那种。
他有一对儿女,儿子为大叫陈东,女儿叫陈曦,刘禹与两兄妹,年纪都相差不多,再加上两家人关系十分亲密,故此小辈间的关系,也非常要好。
陈叔的全名,叫陈大山,是个五十出头的精壮汉子。
据他自己说,当年他刚入伍时,刘显坤便是连长,而后在父亲手下,足足当了六年兵。直到79年,自卫反击战爆发,又追随父亲一起,上前线杀敌。
只可惜,在某一次战斗中,陈叔受了重伤,无法再上前线,等伤势稍有好转,战争却已经结束,只能无奈的提前退出了战斗序列。而后没多久,转业回了地方。
陈叔转业前,已经是排长。转业时,直接提了两级,最终以连长军职复原。
陈叔在部队的晋升,固然有他自身的努力与功绩。但其中关键,同样离不开刘显坤的支持与帮助。两者,或多或少,犹如千里马与伯乐。
故此,陈叔一直以来,都十感激父亲的提携之恩。
恩情,是相互的,有因必有果。
父亲结了善缘,刘禹才有今日的福报。
可以说,没有陈叔的无私帮助,他和母亲在东城,绝对难以扎根立足与安居乐业。
感恩铭记于心,在此先不提……
话说,边防派出所,属于副处级单位,要比一般的派出所,多了很多职能与配置,同样业务的繁忙程度,也就高于其他。
上午九点。
这里已是人来人往。
经常窜门,认识刘禹的自然就不少,自行车刚找地方停放好,门卫姜大爷,便已经喜笑颜开地打起了招呼。
这是一位,年近花甲的老爷子,身材微胖,个子不高,慈眉善目。
刘禹连忙问好,快步向警卫室走去,同时顺手从兜里,掏出来一盒未开封的双喜,递了过去。
姜大爷却是不接,说你这伢子要不得,竟然想让我犯错误。刘禹知道这是玩笑,但还是配合道:“都是自家人,哪里有那么多说法。”
老爷子哈哈大笑,一个劲的夸会说话。
刘禹拆开了烟盒包装,从里面捏着一根香烟,往外拔出一半,然后就着烟盒再次递过去。姜大爷这次倒没有再拒绝,不过他只拿了一根,剩下的,塞回给了刘禹。
对此,刘禹实在有些无奈,但也不好再勉强,笑着说,真是一个把纪律,看得比生命还重要的老顽固。姜大爷没有说话,只是俏皮地眨巴了几下眼。
刘禹笑而不语,心中不经感叹,老人家当真是,初心永不改变。
姜大爷原本就是所里的警察。
从十八岁开始,一直到退休,足足干了四十年。
但当了半辈子警察,哪里能轻易放下,于是舍下老脸,央求组织,希望还能发挥余热。
他是所里,出了名的刑侦高手,在职期间,破案无数,号称边防派出所的定海神针。这般人物,上面自然看重,可老爷子,毕竟辛苦了半辈子,好不容易熬到退休,可以安享晚年了,再返聘的话,领导们,也于心不忍。
不过,姜大爷对此十分执着,上面不许,他便每日上门,最后几经波折,终于达成所愿,便喜滋滋的跑来这里,守卫大门。
这一守,又是三个春秋。
姜大爷火眼金睛,自然晓得,刘禹无事不登三宝殿,这会过来,肯定是有事情要办。所以简单的聊了几句家常后,便主动提起:“陈所长这会,应该在上面,有事就赶紧去忙吧,待会人家可能就没有时间了。”
刘禹也不推迟,道了声谢,就朝着院内走去。
一路上,又是不断有熟人相招,等来到所长办公室门口时,已经过去了足足十分钟。
深红色大门,庄严肃穆。
刘禹收拾了一下情绪,紧了紧绑在肩膀上的挎包,抬手轻轻地敲起了门。
然而,足足过了十几秒,里面都没有回应。他再次敲了敲门,屋内依旧没有回应。
刘禹只以为人不在,便打算先离开,回头再找时间过来。
结果,刚转身就见到,走廊不远处来了一个熟人。
来人叫张天民,三十岁左右,是派出所的治安民警。
刘禹还未开口,张天便笑着说:“哟,你小子可是有段时间未现身了,怎么?你这个大忙人今天有空呢?”
刘禹忙迎上前问好,说民哥,都是自家人,就莫调侃老弟了。
张天民大笑,眨巴了几下眼睛,顺势把手里的资料,往左手腋下一塞,腾出右手,勾了勾手指。刘禹秒懂,连忙掏出香烟,递了过去。
张天民接过,不紧不慢地打开烟盒,潇洒的甩了一根出来,往嘴里送去。而后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刘禹又秒懂,麻溜的把火机凑近点火。
张天民吧嗒吧嗒地猛吸了一口,把烟盒往刘禹手里一塞,这才摆出一副,算你小子识相的满意表情。
刘禹早已经习惯这种相处方式,也不矫情,接过烟盒,就往兜里一塞。张天民往后退了一步,他知道刘禹不抽烟,一边抽,一边用手煽动吐出来的烟气。
刘禹笑说不用这么见外。
张天民却置之不理,还是照旧,一连猛抽了几口,问道:“最近生意怎么样?”
刘禹说还行,饿不死。张天民点头,又问起,有没有哪个不长眼的家伙搞事情。刘禹的头摇成了拨浪鼓,在表示感谢的同时,一个劲的恭维,“民哥,你的大名,可是如雷贯耳的存在哦。有你在,哪个敢欺负我?”
张天民故作受用之态,说你小子,还不错,算是有良心,不枉老子白疼。
刘禹莞尔一笑。
一直以来,张天民对刘禹,都极为照顾。刘禹也能感受得到,对方确实是把自己,当自家老弟看待。
可以说,很多时候,很多事情,张天民给予的帮助,远比陈叔来的更为直接与实用。
张天民应该有事要去忙,打趣了几句后,便收住了话头,指了指办公室:“陈老大就在里面,刚刚还找过的。”
刘禹表示感谢,问中午有没有时间一起吃个饭。张天民弯下腰,把烟头踩灭丢进了垃圾桶,而后才摇头说道:“最近都会很忙,有时间再聚吧。”
他说完就准备离开,结果刚走了两步,又折身返回,郑重其事的说:“你最近注意点安全,事情要做,但不要搞得太晚。早上收到报案,城西那边发现一具尸体,我出的警,现场蛮惨的。”
刘禹忙点头说好,心底倒也不至于起多大波澜。边境地区,龌龊的事情总是会多些。结果,张天民眼睛一瞪,大骂道:“瞧你那傻样,别他妈不在意,这段时间,不太平知道不。”
刘禹一愣,下意识的问:“有这么严重?”
张天民叹了口气,说这个月真是邪门,加上今天,已经一连发生了三起命案。刘禹顿时一惊,忍不住又问:“这么大事,咋一点消息都没有呢?”
张天民切了一声,笑骂道:“尔等小民,自然是不需知道,这些个烦事。”
刘禹毫不示弱:“呸……瞧你那觉悟,难道不知道,破案这事,只有发动人民战线,才能起到事半功倍效果?”
“滚犊子 ”张天民目光一凛,继续说道:“行了,老子才没空搭理你。还是刚刚那句话,切记,切记,注意安全。”
“民哥,你放心,我招子绝对亮堂。”
刘禹表情肃然,态度诚恳,他知道这位兄长,是真的在关心。张天民不再多言,拍了拍刘禹的肩膀,以示好自为之,而后转头就走。
重新收回心绪,刘禹有事而来,不好总是耽搁,于是再次敲起了门。这一次,很快听到里面传来一句请进。他不再犹豫,直接推开了门。
陈大山在埋头翻看资料,过十几秒才抬头望向门口。见来人居然是刘禹,立马嘿然一笑:“那小子站在门口,贼眉鼠眼的干啥?”
刘禹咧嘴,一本正经:“报告政府,小民有重要事情汇报。”
陈大山眉头一扬:“既然如此,还不快来?”
刘禹却是有些犹豫,问是不是在忙,如果没时间的话就不打扰了。陈大山大骂,说你小子翅膀硬了是吧,赶紧给老子滚进来。
刘禹不好再继续扭捏,跨步进入办公室,本打算把门重新合上,结果陈大山出声制止。
待刘禹刚走近,陈大山原本坐直的身体,往后一靠,伸了个懒腰,笑着说:“终于舍得来看我这个阿叔呢?我还以为你都忘记有我这个人了呢?”
刘禹连道不敢,解释说主要是怕影响到您的工作。陈大山毫不客气的点破,说你那点小心思,就别在老子面前显摆了。
话虽如此,但刘禹没有去解释,玩笑归玩笑,心中则必须了然。面前这位可是一个公私分明的人,看重亲情,但绝不会循私废公。
陈叔当然知道刘禹因事而来,便开门见山的问起缘由。刘禹也知道对方成日里忙得不可开交,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可以浪费,于是直奔主题的说明了来意。
这事他本就有意隐瞒,过程自然就极为简单。讲述完后,便把肩上的挎包拿下,从里面掏出那个装满钱的包裹,摆放到了办公桌上。
“哟嗬,大手笔啊。”
哪怕陈叔这样经历丰富的老警察,在突然见到,桌上十来捆百元大钞时,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十万元,按他工资水平,不吃不喝也至少要干三年。
“那可不,估计人家这会急得直跳。”刘禹适当的附和着。陈大山点头,忍不住的说这人做事也太不小心了。
刘禹不好继续深入,便转移了话题,问这遗失物上交的手续什么时候办理一下。陈大山摆手,说这事先不忙,等会再安排人过来处理。
事情到了这,刘禹轻松了不少,只不过他担心会影响陈叔工作,便提议还是先处理一下,这东西拿着烫手的紧。
陈大山啐了一口,笑骂着说,看来咱们有些老百姓的日子,确实富足了,这么一大笔钱,丢了也不急,直到现在,我们这竟然都还没有接到报警,倒是让捡钱的在这操碎了心。
这话说的十分风趣,刘禹忍不住跟着笑了场。双方又调侃了几句,陈大山这才反应过来,见刘禹还直愣愣地站着,忙招呼去沙发那里坐。而他则是起了身去沏茶。
不一会,陈大山就端着沏好的茶走了过来,刘禹忙起身接过,正打算寒暄几句,陈叔却返身回到办公桌前。
他拿起电话,联系同事,过来一趟办公室。
等忙完这些,这才端着保温壶,来到刘禹身边坐了下来。
直到这时,刘禹瞧见对方脸上,满是疲惫之色,忍不了表达关切。
陈大山爽朗一笑,只说习惯就好。
他同样看出了刘禹的疲态,尽管刘禹在来之前,做了一番打扮用以掩饰,但终究是被惶恐不安的情绪,折磨了足足一个晚上。
其中缘由,刘禹不好解释,只能嗯嗯啊啊的接受着,来自长辈的关怀与说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