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然灰溜溜地走了,他命人将自己的衣服寝具悄悄地挪到了书房,意图眼不见为净,减轻愧疚之心。
却没想到,强悍如宋柯,竟让一场惊吓给闹出病来。
近几日来,寻人之事毫无进展,宋柯面上虽是淡然,实则内心焦躁苦闷。每每心浮气躁,烦闷愁苦,她只能自我宽慰。今日这闹剧却是如利剑一般刺穿了她的内心,那些掩埋在深处的恐惧,不安,焦虑一下子就如雨后春笋般破土而出。
她心性要强,聪明果敢,但不如意之事常有,便思虑过多。忧虑易伤脾,如今受了惊吓,她就病倒了。
一开始只是感觉虚弱无力,后半夜却是脸色潮红,浑身发烫。红朵守在她身边,心急如焚,让达尔多外出去寻大夫,她只能先用巾帕沾湿冷水,敷盖在宋柯额头上。
大晚上的,达尔多要离府,自然惊动了府中多人。斐然迷迷糊糊地醒过来,知晓事情后,抿了抿唇,拿出令牌派林正去请太医,这之后,却是再也睡不着了,无奈之下,他只闭目养神。
来的正好是李太医。
“娘娘因何病倒?”李太医替宋柯诊脉。红朵一股脑儿地将事情说出,李太医连连叹息,暗道一入侯门深似海,才半天时间,就把一个好好的年轻姑娘折磨到卧床不起。他心里给斐然添了一桩苛待发妻的罪名。
李太医诊治完毕,事无巨细地交代给红朵,才提了药箱跨出房门,就看到斐然慢腾腾地过来。他停住脚步,躬身行礼,但看斐然的眼神却略略带了丝责备之意。
斐然自然察觉到李太医异样的眼神,他感觉到不自在,清了清嗓子,问道:“王妃病情如何了?”
李太医如实回答,并补上一句:“王爷,恕老夫无礼了,娘娘对王爷情深意重,她体质特殊,不易有孕,但今日还特地派侍女来问老夫要助孕之方。”
斐然干咳了一声,耳尖莫名一红,有几分恼怒地说道:”知道无礼还说?你医术这么好,不妨先治一治你这榆木脑袋。“
李太医气极,不过知道斐然就这臭脾气,他又只是小小太医,所以忍着气告退。
高热一直到天光大亮时才褪去,宋柯悠悠转醒过来,感到腹中饥饿。她眸光一转,就看到桌案上摆放了四五个碗碟,里面皆是色香味俱全的吃食,她忍不住食指大动。
正要下地,红朵刚好端着药碗从屋外进来,见状,赶紧将药碗放在桌上,急切上前搀扶住她,道:”公主,你可吓死我了。李太医说你这几日都要卧床休息。“
宋柯安抚了红朵一番,又调侃道:”小红朵,你总得让我下床去吃东西吧?“
红朵这才扶着她慢慢挪到桌案边坐下,道:”秦王做了亏心事,一大早就命厨房送来了这些。公主用完膳就快把药喝了。“
斐然良心发现,厨房送来的都是好东西,既清淡,适合病中食用,又滋补名贵。
宋柯点点头,先看看色泽诱人的吃食,其中一碗燕窝粥,晶莹剔透,暖糯香甜;又看看那碗汤药,黑乎乎的,散发苦涩,她拧了拧眉,面露痛苦无奈之色。
终于,她脸上显出一种壮士断腕的决心,先喝了几口燕窝粥,再端起药碗,一饮而尽。药碗才放下,她又迫不及待地拿起汤匙舀了一勺燕窝送进嘴里。
红朵见她这样,便笑着说道:”公主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怕苦的东西。“
”好在有这燕窝,丝滑甜香,可以冲淡苦味。“宋柯满足地眯起眼睛,又往嘴里送了一口燕窝粥。
红朵道:”要是每天都有燕窝粥就好了,那公主就不怕吃药了。可是,我听说燕窝极其名贵难得,有钱也买不到。我在塔布时见都没见过这个东西。“说着,她便有点低落,慢慢垂下头去。
宋柯知晓红朵虽一贯来大大咧咧的,但是到了这锦绣繁华的大盛,再比较塔布的清苦生活,心中多少有几分失落不甘。
于是,她便说道:”没有燕窝,买点蜂蜜也是一样的。我们塔布的花蜜甜美芳香,不知道这边的蜂蜜如何?“
红朵听了这话,又笑了起来,道:”那我去给公主买蜂蜜。“
两人正说着话,却猛地听到窗外一声嗤笑。
宋柯视线看过去,只见斐然满脸傲气,缓缓走过窗户,过了一会儿,便进了屋内。他在暖榻上一坐,神情倨傲地看了一眼宋柯,道:”没见过世面!我秦王府还会缺燕窝?别说是这几天,就算天天吃,顿顿吃都有。”
虽然又被取笑了一番,这回红朵却没生气,反而好奇问道:“真的吗?这么好吃的东西天天吃顿顿吃都有?”
斐然道:“自然。我大盛的繁华是你们这些穷酸之人想象不到的。”
“那便多谢王爷。我有口福了。”宋柯盈盈笑道,转眸见红朵露出羡慕之色,又加了一句,”最好也为小红朵准备一碗。“
红朵惊喜不已,她刚刚闻道那香味便有些流口水。
斐然自然点头应下,其实见宋柯似乎毫无怪罪之意,他心中松了一口气。但很快,又有些不自在。他略去心头那丝古怪,臭着脸,露出嫌弃神色,道:” 穷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