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冷凌秋此去少林,一路纵马疾驰,那白羽果然神骏非凡,风驰电掣,四蹄翻飞,不一日便至凤阳,虽然仍有余力,但也是汗如雨下。
冷凌秋心疼马儿,不愿再走,便找一客栈住下,给白羽添些上好草料井水,让其暂且休息一晚。
他用过晚饭,想着明日还要赶路,便早早睡了,睡至半夜,突然听见屋外隐约传来呼喝之声,忙翻身坐起,贴窗一看,只见远处一队人马腰悬刀剑,手举火把蜂拥而来,有人喝道:“那老贼中了庄主一箭,一定跑不远啦,大伙儿仔细搜,抓到老贼者,纹银十两呐。”众人皆齐声回应。
话音刚落,便听得前面远处一声“哎呀”接着便是一人倒地时发出的闷响,似乎是有人倒地,此时又听刚才那人叫道:“那老贼已经不行啦,在前方不远处,快追啊,纹银十两,先到先得呐。”
众人发一声喊,一股脑儿都往前面蜂拥追去,便似那银子已在那等着,只怕跑得慢了,让别人得了先。
冷凌秋见那队人马越追越远,也不知追到何处去了,心道:莫不是哪一大户人家,半夜遭了贼?看这些人如此兴师动众,定是被偷了不少。
眼看窗外渐渐声息全无,也不管他,打个呵欠,揉揉惺忪双眼,只想回身上床,继续睡了。
谁知刚一转身,只见一个黑影矗立身前,低头矮身,阴风凄凄,那黑影藏在夜色之中,便似那鬼面无常,要来拿魂锁命。
冷凌秋吓一大跳,全身绷直,手脚打颤,背心一股冷汗顺留而下,定睛望着那道黑影,那里还敢有半分睡意,这时只见那黑影动了一动,缓缓伸出一只手,往他面前抓来。
冷凌秋吓得呆了,他本不信鬼神,怎料这一幕太过匪夷所思,那黑影无声无息就这样凭空突然出现眼前,未发出一丝声响,谁知他是何时出现在屋中的?只觉脑袋瞬间一片空白,任凭那只手越来越近,刚要碰到面门,却突然往下一划,接着一闷响,那黑影就地倒下,再也不动。
过了半响,冷凌秋神志渐渐才恢复清晰,又见那黑影再未动过,这才稍微大胆起来,慢慢摸向床头,找出火折子,点亮烛台,缓缓移向那黑影。
凑近一看,不由暗骂一声,这那是什么鬼面无常,而是一个人,那人黑衣黑裤,趴在地上,肩头插着一羽箭,箭尖幽兰,伤口处已经发黑,一见便知是箭头喂了剧毒。
忙将那人翻转过来,却是一名老者,垂眉短须,双目紧闭,一探脉搏,若有若无,倒还是有救。
不禁暗想:“这老贼有勇有谋,一招‘声东击西’用得可是炉火纯青,那些人被他轻轻松松便骗了过去,却不知是怎么又溜进到屋来了,我可明明闩好了门。”想到此处,便再去看那门,只见那门闩从中折为两截,断处参差不齐,原来是被人用深厚内力使巧劲震断,看这断口,虽是樯橹之末,但也不得不佩服他手法高超。
这时只听那老者‘噗嗤’一声,口中喷出一道黑血来,显然是中毒已深,如再不救治,只怕他是真要去见鬼面无常了。
冷凌秋仁义心肠,那能见死不救,也不管他是不是贼人,连忙将他横抱上床,探明伤势后,便用银针锁穴,截住毒势,已免余毒攻心,又打来清水,拔出箭镞,替他清洗伤口,只是那毒颇为顽强,他又毫无内力,不能祛除残毒,便撕下床幔,为他草草包扎,这一通忙碌,已是个多时辰。
他白天赶路已是极乏,这翻折腾下来,早已眼皮打架,待收拾妥当,便背靠床头,囫囵打起盹来。
第二日清晨醒来,已是日上枝头,冷凌秋见已是睡过了头,暗叫不好,连忙坐起,只见那昨夜老者早已醒来,正双面微闭,盘腿膝坐,独自运功疗伤。
只见他面色由青转白,再由白转红,渐渐恢复血色,冷凌秋见他面色,已知其大为好转。
那老者运功完毕,睁开眼来,见冷凌秋正蹲在一旁拿眼看他,便咧嘴一笑道:“昨夜多亏小兄弟援手,不然,小老儿这条命,只怕就此交代出去。”
冷凌秋却不答话,心道:你偷人财物,还不是咎由自取,我救你只是医者仁心罢了。
那老者见他面色不虞,也不放在心上,又道:“小兄弟无须害怕,小老儿并非歹人。”
冷凌秋想起昨夜之事,仍然心有余悸,道:“你还不是歹人?昨夜可差点吓死我。”
那老者哈哈大笑道:“幸好没吓死你,不然谁来救我?昨夜走投无路,情非得已,还请小兄弟原谅则个。”说完双手一拱,微微欠身,以示相谢。
冷凌秋见他礼数还算周全,稍稍放下戒心。问道:“昨夜追你的都是什么人?可是你偷了人家东西,被人发觉了?”
那老者道:“这事本不该说,不过小兄弟既然救我性命,理应奉告。”说完一顿,又道:“昨夜追我之人乃是‘翎羽山庄’庄众,这‘翎羽山庄’近日投靠‘血衣楼’助纣为虐,惨害武林同道,小老儿看不过眼,便想偷他一件宝贝,以示惩戒。”
“血衣楼?”
冷凌秋一愣,怎么最近的事都和这‘血衣楼’能扯上关系?
那老者见他诧异,问道:“莫非小兄弟知道这‘血衣楼’?”
冷凌秋答道:“也是最近听说过,听说前日‘太湖水寨’被‘血衣楼’一夜荡平,其中几位当家都被擒去了,可知这‘血衣楼’厉害的紧。”
那老者一听,双目圆瞪,一把抓住冷凌秋肩头,道:“你说‘太湖水寨’被‘血衣楼’一夜荡平,此事可是真的?你从何处得知?”
冷凌秋肩头被抓的生疼,连忙挣脱道:“自然是真的,我前日便在太湖行医,还能有假?你如此在意太湖水寨,可是与谁有旧?”
那老者听后顿时萎靡,也不回他,自言自语道:“这‘血衣楼’动作迅速,行事狠绝,做事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只怕这个江湖从此多事。”说完似乎想起什么,将冷凌秋仔细打量一番道:“你会医术?”
冷凌秋点了点头,道:“在下初窥门径,略懂一二,不过说来惭愧,你体内之毒,我却无法祛除。”
那老者哈哈一笑,道:“小老儿千算万算,却未算到堂堂‘翎羽山庄’会干出箭上涂毒这等下三滥的招儿,一不小心便着了道儿,不过人心向来善变,分不清忠奸善恶也好,便入小老儿一般,整日浑浑噩噩,到也逍遥快活。”
冷凌秋见他心胸宽阔,释然得快,又道:“我虽无法祛除,但可用银针渡穴,将余毒聚集一处,短时不能发作,日后再找医治之法不迟。”说完,取出银针铺展开来为他聚毒。
那老者一见那银针,又瞧向冷凌秋,看他为针消毒,一脸认真,嘴角微微一笑,忽地抬手一掌,自奔他胸口拍出。
冷凌秋疏不及防,那想他突然暴起伤人,好在他反应敏捷,一见有异,忙侧步退开,那老者不依不饶,一掌落空,变掌为削,又往他肩脖而去。
冷凌秋一见,叫道:“我来救你,你却来伤我,你说人心善变,果然如此。”说完双脚错开,抬手一拳,正是‘五禽戏’中一式‘虎步龙行’。
这套拳法早已练得娴熟非常,一招一式皆是像模像样,此时用来,正是应景。
那老者以掌对拳,占不到丝毫上风,不由跳下床来,凌空三踢,招招不离胸口,冷凌秋见他腿法精妙,化虎为鹿,一式‘鹿走苏台’堪堪让过,再化鹿为熊,又一招‘飞熊入梦’投身回击,直捣那老者腰肋。
那老者怎能让他得手,回身飞踢,便将他这一招化为虚,冷凌秋在谷中皆是和师兄师姐等演练,说到生平对敌,这却是第一遭。
他见那老者右手低垂,只用左手与他过招,不由好胜心起,或虎或熊,或鹿或猿,一套‘五禽拳’打的淋漓尽致,只是苦于屋中狭小,‘龙骧八步’施展不开,一身拳脚,大打折扣。
但见那老者,单手或拳或掌,两腿或踢或扫,尽是小巧功夫,反而打的得心应手,游刃有余。
二人在屋中拳来脚往,拳脚之上竟然平分秋色,半斤八两,那老者久战不下,离地而起,双腿连环踢出,冷凌秋也不甘示弱一式‘猛虎出山’双拳齐出,那知这老者脚上乃是虚招,见冷凌秋拳到中途,突然收腿出掌,这一掌用上二层功力,便往他肩头罩下。
冷凌秋到底稚嫩,临敌经验不足,那知他招式虚中带实,眼见一掌袭来,却是避无可避,顿时被打的连退几步,一屁股坐倒在地。
那老者一击得手,却不再上,只见他手捻短须,哈哈一笑,问道:“小子,玄香谷聂游尘是你什么人?”
冷凌秋正要爬起再打,听他这么一问,心头一惊,暗想他怎么看出来我是玄香谷来的?但见他提到师父,也不知是否有旧,但见他面露微笑,只得昂首道:“他老人家正是在下恩师。”
那老者一听,先暗暗点头,又微微摇头道:“嘿,这聂老儿一生倒也算是精彩,怎教出你这个不成器的徒弟来?”
冷凌秋见他言语不恭,怒道:“休得无礼,你不就胜我一招么,咋们再来打过。”说完便要挥拳再上。
岂料那老者把手一摆,道:“小子忒也不知天高地厚,你全身经脉无一丝内力,便是再练十年,也非是我对手,刚才故意试你罢了,你这点微末功夫,放在江湖上不过也就比那些村野汉子强上那么一点半点,真要遇上对手,恐怕自保都难。”
冷凌秋见他早已看透自己修为,便知对方刚才乃是故意试探,而自己却浑然不知,不由俊脸一红。
那老者见他囧迫,又笑道:“小子,你不是要为我驱毒么?还愣着干啥?来吧,聂老儿的功夫没学到手也罢了,让我再看看你学了他几层医术?”说完盘腿坐下,示意冷凌秋上前祛毒。
冷凌秋见他似笑非笑,也不知是否还在嘲笑自己,心中有气,两腮一鼓,道:“我学艺不精,你那毒我驱不出来,既然阁下功力高深,那你自己将毒逼出来吧。”说完收拾银针,再也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