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天还未亮,冷凌秋便被一阵紧促急切的敲门声惊醒,忙起身下楼,开门一看,只见蓉儿身形疲惫,一脸急切出现在门口。
不等他将门大开,便快步推门而入,急道:“冷公子,快随我来,我家掌柜要见你。”说完也不顾男女之别,拉着冷凌秋便走。
冷凌秋被他拉得跌跌撞撞,不知出了何事?忙询问道:“何事如此着急,莫不是陆大哥醒了?”
蓉儿拉着他便走边道:“不是七当家,是昨夜大家散后不久,寨子中便出了大事,血衣楼率众来攻,我太湖水寨已快散了,我家掌柜侥幸走脱,只怕有事想托付冷公子。”她边说边泣,已然六神无主,说到最后已泣不成声。
冷凌秋心下大惊:“太湖水寨立寨百年,寨中之人都是江湖有名好手,昨夜所见几位寨主,更是一等一的高手,怎会一夜之间便要散了,而且昨夜也未听闻有半分动静,那血衣楼来人究竟是何来历,有这等实力,让一个百年帮派一夜之间便烟消云散?”他心中想着,脚下却是不停,被蓉儿拉着顷刻间已至‘锦绣阁’。
一进屋来,便见常婉一身水迹,脸上两道血痕,裙摆之下更有几处水渍,正滴滴嗒嗒往下滴着水,便似刚从水里爬出来一般。
常婉见他前来,忙起身站起,道:“冷公子,今日一大早便扰你清净,实属迫不得已,还请冷公子见谅。”
冷凌秋回道:“掌柜无须客气,却不知昨夜发生了什么事?这等急迫找我?”
常婉一脸愤恨,理了理额旁乱发,咬牙道:“昨夜血衣楼来范,抓走了几位寨主,我也是侥幸逃脱。”
冷凌秋道:“没想到来的这么快,不知这血衣楼因何故而来?可是因为陆大哥的缘故?”
他见陆峰前脚刚救回来,这血衣楼便跟风而至,故有此猜想,那知却听常婉道:“这血衣楼蓄谋已久,陆七哥之事,乃是意外而已。”
说完顿了一顿,又道:“昨夜大家散后不久,我正照顾七哥,忽有人来报,说有人夜闯水寨,忙起身而去,待我赶到时,我寨中人早已与那些贼子战在一处,原来韩大哥回寨之后,便怕血衣楼来个出其不意,便邀众兄弟商量如何应付,正巧血衣楼此时来范,是以几位当家都在,怎料到......怎料到......却正中贼子圈套。”她说到此处,想起韩泊渠最后的目光,不由声音呜咽。
冷凌秋听说几位当家全被掳走,不由心生疑惑,忙问:“几位寨主武功高绝,怎会被一一击破,那血衣楼究竟来了何人,这等厉害?”他见识过陆峰武功,而那几位寨主均排在他之前,想必也是不弱,故有此一问。
常婉听他相问,忙紧按胸口,平复心情,又道:“韩大哥一柄梨花枪,威震江湖,你见过陆七哥的武功,便知其他几位当家功力犹在之上,若是正大光明较量,我太湖水寨自然不惧,可那些贼子狡猾异常,动手之时,几位当家均已中毒。”
冷凌秋叹息道:“唉,怪不得。”
常婉又道:“血衣楼带头之人,正是万毒门的风犰,传闻此人用毒出神入化,这几年全无踪迹,却不想早已成了血衣楼走狗。”
冷凌秋道:“万事皆有缘由,太湖水寨和血衣楼并无恩怨,这次来袭,不知所谓何事?”
常婉接道:“这次劳烦冷公子前来,正是此事。”
说完为冷凌秋斟上一杯茶来,又接着道:“昨夜我赶到时,见双方打的难解难分,自然加入战团,手刃几名血衣楼狗贼,正想放手大杀,却被韩大哥拉住,他说‘九妹不可鲁莽,今日之战已成定局,不可白白牺牲性命,他们此次前来,为的是这个,你将它送往少林,便说昔日同盟之约,少林方丈普智大师便会派人来助我水寨,这次中毒乃是回寨之后,血衣楼来攻之前,我怀疑寨中有人里应外合,现在你是唯一我信的过的人’说完便递给我一个卷轴,喏,便是这个东西。”
冷凌秋见她拿出一个一尺多长的卷轴,也不知是何物事,常婉慢慢展开卷轴道:“我也不知这是何物,不过韩大哥既然如此说,想必自有道理。”
冷凌秋一看,只见那卷轴之中乃是一副画,画中寥寥几笔,就连山水人物也只描个大楷,只见其形,不见其韵,更不说有何美感了,而那画从中被人纵横劈开,手中这一幅,便是其中的右下角。
常婉又道:“此次乃我寨中大劫,韩大哥和其他几位当家都已被擒走,我和蓉儿都是女流之辈,去少林多有不便,又不敢将其让别人知晓,寨中兄弟身份未明也不知谁是奸细,思来想去,只有冷公子是外人,身份清白,是以唯有托付冷公子,从公子送信及救护七哥之事,便知公子侠肝义胆,乃可信任之人,此事公子若愿代劳,常婉感激不尽。”说完眼角含泪,盈盈拜下。
冷凌秋忙将她扶起,却不敢应诺,常婉见他面露难色,只怕他不愿,忙道:“此事本与公子无关,公子若置身事外,也无可厚非,到时我易容改装潜入少林也无不可,只是我唯一放心不下的乃是七哥,现在他重伤在床,人事不省,我若离去,也不知他...他......”她说到此事,已显动情,眼泪便如断线珠帘,噗噗嗦嗦不绝而下。
蓉儿一见,忙给她递过手帕,又对冷凌秋道:“冷公子有所不知,掌柜和七寨主已有婚约在先,若非这次变故,今年中秋便是他俩大婚之日,此时七寨主伤成这样,你叫掌柜的怎能放心的下?”冷凌秋一听,也觉伤怀。
蓉儿又道:“公子若能帮掌柜渡过这次危难,蓉儿对天发誓,此生愿为公子作牛作马,一生服侍公子,皆无怨言。”
冷凌秋一听,忙道:“蓉儿姑娘严重了,非是我不愿相帮,只是家师严训,不可插入江湖是非,虽然事急从权,也得容我思量一番,再说我家师姐也在此地,师父不在,以长为尊,我就是愿帮,也得经过她的同意才行。”
常婉和蓉儿听得他松口,连忙称谢,蓉儿怕他反悔,便说要和他一起回‘济安药铺’以便解释。
此时辰时过半,二人折回药铺寻楚怀云,刚进中堂,便见堂中坐着一人,相貌俊雅,雍容华贵,年纪和他一般上下,看那气质,乃是一名富贵公子,身旁一名带刀随从,站在那公子身后,林思雨按着垫手正为那人号脉,那随从一见他二人进来,便暗自警惕,冷冷注视二人,倒是那坐着的年轻公子,悠闲自得,紧盯着林思雨,似笑非笑,那样子倒不像是瞧病,反倒是会友一般。
冷凌秋不认得那人,只当是来诊病的,也不管他,林思雨见二人过来,便对那瞧病之人道:“这是我师弟,让你那位朋友放松些罢,别吓着了他。”
那随从听她一说,顿时面色稍缓,林思雨又道:“这位公子气血稍虚,乃是奔波赶路所累,休息几日便可无碍,也不用给你开方,回去之后用多红枣黄芪煮水来喝便是。”
那人一听,笑道:“我从京城赶来,昼夜奔驰不休,今日终于抵达,却不知为何头昏眼花,见此处一间药铺,便来瞧瞧,没想到被姑娘一语道破,姑娘真乃神医也。”
林思雨道:“公子过奖了,公子若是无事,便请回去歇息,免得等下又眼花了。”
那人见林思雨下了逐客令,似心有不甘,却又不知如何应答,只得道:“不知姑娘芳名,在下若身体有恙,也好再来请教姑娘。”
蓉儿一听,便知此人目的并非瞧病,不由悠悠道:“登徒浪子,空有一副好皮囊,只可惜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那人听得蓉儿言语,却也不恼,不温不火道:“金玉其外也是不错,多谢姑娘褒扬。”
林思雨心直,不想他继续胡闹,以免难堪,便道:“我姓林,公子若觉得不适,只管找我便是。”
那人听她报出姓来,顿时喜道:“在下祁钰,多谢林姑娘,今日别过,咱们后会有期。”说罢笑嘻嘻的出门而去,出门之时,仍不忘回头相望。
冷凌秋道:“这不是典型的登徒浪子么?师姐今日对他这般宽容,只怕今后还会再来纠缠。”
林思雨笑道:“我可不怕,我见他是京城来的,本来想打听下大师兄近况,你们来了,我倒还不好意思问了。”
冷凌秋见只有林思雨一人在,忙道:“楚师姐和师妹呢,还没起来么?”话还没完,便听得聂玲儿叫道:“师兄,你可是在说我坏话?我说怎么今日耳朵有些烧呢。”
冷凌秋回头一看,果然见她耳朵红红的和楚怀云一道下楼而来。
冷凌秋无暇与她寒暄斗嘴,见楚怀云下来,便和蓉儿将此事来龙去脉给她说了,看她有何意见。
楚怀云道:“我谷中虽说少管江湖闲事,但此事又有所不同,太湖水寨侠义为本,一向安分守纪,这次太湖大水,周济湖边渔民更是天下皆知,此次血衣楼重现江湖,夜袭水寨,如此行径,只怕是要和整个江湖为敌,再说冷师弟本要去少林,这次帮水寨送信,只不过是顺道而为之,我倒是十分赞同。”
蓉儿一听,大喜道:“我家姑爷是公子救治,现在公子又肯帮忙,我家掌柜真是欠你们一个天大人情了。”
聂玲儿见冷凌秋又要走,心中略有不舍,不由小嘴一撇,嘀咕道:“我就知道陆寨主那一袋金叶子没这么好赚,哼。”
楚怀云又道:“我看这里水患已治理得差不多了,灾民也得到安置,如今听闻朝廷已派人过来接手善后事宜,我们也尽了绵薄之力,再过几日也准备打道回谷,冷师弟这次不过是提前几日去少林罢了,这倒没有什么不妥,只是师弟你一人在江湖行走,万事须小心些。”冷凌秋见她同意,连声答应,蓉儿更是如负重释。
几人商议已定,冷凌秋便将陆峰的伤给楚怀云说个大概,便要启程。
聂玲儿自然有些依依不舍,从后面牵出‘白羽’来,将缰绳交给冷凌秋道:“你去少林,脚程不短,我不能陪你一起去,便把白羽交给你,让它陪你去吧,你可要好好照顾它,可别把它饿瘦了。”
冷凌秋笑笑:“我就算自己不吃,也要把钱省下来给它买上好草料。”
聂玲儿又道:“说得可怜兮兮样儿,这些东西你都带着吧,免得有人老说我让你跑腿儿,我来得钱,现在全都给你,今后我看谁还敢说我?”说完扔给他一个钱搭子。
冷凌秋接过一看,正是陆峰给她的那一袋金叶子,不由看看林思雨,又瞧瞧聂玲儿,林思雨此时却不想和她斗嘴,自顾自进屋去了。
冷凌秋告别三女,便回到‘锦绣阁’,常婉听他答应,也松下一口气,冷凌秋倒是担心她们安全,只怕血衣楼再找上门来。
蓉儿悄声对冷凌秋道:“我们已备好去处 ,那处地方乃是掌柜和姑爷以前私会的地方,连大寨主也不知晓,安全的很。”说完嗤嗤一笑,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蓉儿笑容,可见她此时也宽心不少。
常婉又将那卷轴和一袋银子交给冷凌秋,冷凌秋接了卷轴,却不接银子,道:“陆大哥已给我路费了,再多便是累赘。”说完,便转头而出,翻身上马,往少林寺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