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北市第一人民中心医院里
孙芬碧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从医护室走出来。
她顺手理了理蓬乱的头发无精打采地向卫生间走去。
她站在镜子前看着面容憔悴的自己摇摇头淡然地笑了笑。
将近一天的连续工作使她的大脑觉得有些昏昏然。
惨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和光彩。
疲沓而松弛的眼睑。
一头乱糟糟的头发……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轻轻地闭上眼。
用双手捧起凉冰冰的自来水轻轻地撩在秀丽的面庞上，不禁抽了一口气。
接着，又是一下。
凉飕飕的水顺着额前的留海从脸颊上滑下来经过下巴滴入洗脸池。
她感到说不出的清醒和爽快。
过了许久，随后在白大褂衣兜里掏出一叠纸巾轻轻地蘸了蘸脸，下意识地抬起手腕想看看时间。
可惜手表和微秘卡都放在了医务室的包子里。
她有站着定了定神，大概快到中午了吧。
不知是刚才冷水敷面的缘由还是不习惯这样长时间的劳累，右眼皮突然抽动起来跳个不停，使她觉得很不自在。
于是她用手里的湿纸巾稍稍用力按住了跳动不止的单眼皮，这样还微微感到舒服些。
突然觉得一阵眼黑摔倒在了卫生间门口。
旁边一个小姑娘护士吃惊地甩了甩湿漉漉的的手急忙跑过来弯下身子，连扶带喊：
“大姐，你怎么了，没事吧，大姐，你还能听到吗？”
“我行，我——头晕了一下，我可以——”
孙芬碧定了定神又犟挣扎着站了起来。
可还没有等她把话说完胃部就又是一阵痉挛，使她感到浑身无力，一股恶心不由分说地从喉咙涌上来让她作呕。
她不得不挣扎着伏到洗脸池边。
那个小姑娘一直在身边扶着她，关心地对她说：
“大姐你的脸色很难看，还是去先休息一下吧。”
孙芬碧强噎了噎，难受地对小姑娘：
“救护室里离不开，况且，现在又进了患者。”
“大姐你不习惯，身体这样虚弱进去也怕坚持不下来，要不你先歇一会，我去顶你一会吧。等你恢复一会再去替我。”
小姑娘真诚地说：
“我年轻，每天都这样，正好现在又是我的休息时间。”
“可是小妹妹，你都值了一天的班了，你不休息怎成？再说都快该吃午饭了，还是我进去吧，”
孙芬碧强忍着转过身子准备进去。
可是她虚弱的身体真是差强人意。
她忽然觉得又是一阵眼黑，紧接着身子骨就象抽了筋一样遍体慌汗。
她不得不慢慢地再次蹲了下去……
外面走廊里聚集了一堆人，有扶着病人的，还有提着住院用具的，像是闹着要走的样子。
几个医生站在他们中间苦口婆心地极力劝说。
一个身穿白大褂带着眼镜的稍胖的中年医生高声向这一群患者和他们的家属极力地劝导：
“你们听我说，现在许多患者的病情还很不稳定。
还有些人的化疗才刚刚做了几天，病情还没有彻底控制住
这个时候如果中断治疗，病毒会迅速扩散的。
你们这样放弃治疗就等于是自杀。”
一个瘦高个穿着患者住院服的男人好不遮掩地说：
“地球都要快被撞没了，我们还赖在这里治疗个啥？有病没病还不都是个死？”
旁边几个病人和家属也都呼应：
“癌症一下死不了，地球说碰就碰了。
我们都想回家去，请你们不要拦阻了，是死是活是我们自己的事，又不会推给你们责任，你们还阻拦什么！”
“我们既然都把针头都拔掉了，就是死，也要死回自己的家中，我们可不想死到这里。”
“对，起码还能和自家亲人死到一起。”
那群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小，病人们都你一言我一语地嚷嚷着。
家属也有帮腔的：
“就是，不如回家想吃点啥，还能在死前吃上点，反正要死了，还治什么病？”
“就是，现在治病还有什么意义？治好治不好都是死呗。”
“治不治一两天内也是个死。”
“你们医院是不是怕我们不给你们结算？告你们说，我们一分钱都不会欠的，地球都没了人都要死了还省着钱做什么？”
另一个中年高个子男医生往前挤了挤对这一群吵嚷嚷的人说：
“你们听我说，地球是不是真的要碰还说不准。
即使地球真的要毁灭，你们现在回去不也是死吗？
不就是一天两天的事吗？
如果地球撞不了，你们的治疗不是可以不间断吗？
大不了在医院也是死啊。
再说现在大街上车都堵塞得不通了，你们家远的怎么回去呀？
我们虽然不能强留你们，但你们还要慎重考虑清楚啊。”
主治医生说的很真诚。
一个年轻的病人家属不领情地扶着他病怏怏的妻子说：
“这些你就不用多管了。
我们交了钱离开医院会自己想办法的。
最起码回到自己的家中还坦然些，想吃点啥还能由着自己。”
有人在旁边帮腔：
“就是，在与不在是我们的自愿，你们管不着。”
“少跟他们废话，咱们走。”
说着，一群人不管不顾地扒开阻拦的医生，固执地径直向楼下走去。
那个戴眼镜微胖的中年男医生无奈地看了看其他医生：
“大家都先回去值班吧。唉！世道一下子怎就变成了这样！不该出院的都走了，不该入院的又都来了。”
这时一个年轻医生走过来对话音未落的中年医生说：
“李付院长，韩院长叫你到他那里一下。”
李副院长压低声音对那个年轻医生问：
“韩院长叫我有急事吗？我这里正查着病房呢！”
“嗯，有急事，我听院长他们好象在说是——有政府的领导，在刚才商业中心大楼救火中有几个烧的不轻要送过来，您还是赶快过去一下吧。”
“哦，是这样，那好。”
李付院长随即对身边跟随的几个手里拿着病房记录的医生说：
“你们继续逐一检查一下，有特殊情况的记录下来，稍后我们统一进行会诊，我现在先去一下院长办公室。”
说完匆匆离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