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舟正在喝水,听到门响,忙起身,“如何了?”
方朝雨道:“他已经去了,拦不住,我相信他应该有分寸的!”
范舟点头,“那行,我得去屋里先休息一两个时辰!”
“范大哥,谢谢了!”
“不用!说起来是我没照顾好春生。”
范舟随即回了屋,方朝雨转身离开,刚出门,遇到了村长刘景,只是此时刘景的脸色铁青。
“刘叔,你怎么来了?”方朝雨低着头,有些心虚。
“小雨,不,公主殿下,请随我来!”刘景沉声道。
方朝雨顿时脸色大变,急声道:“刘叔,我...!”
刘景已经离开,方朝雨轻叹一声,急忙跟上。
片刻后,两人坐在院中,刘景恭敬行礼,“见过公主殿下!”
方朝雨慌乱地摆着手,“刘叔,你这是做什么,快别行礼了。”
刘景重新坐好,淡漠道:“殿下,我离开朝廷已有差不多二十年,那时你有没有出生都不知道,自然也不识得你,还请殿下恕罪。”
方朝雨不由想起的当年的往事,这事是当今皇帝,也就是她的亲哥哥告诉她的,那年,国贫民弱,连年征战,刘景,原名刘荣,时年不足三十,十四参军,擅谋略,熟读兵法,后被册封平南大将军,率兵在平南关拒敌,南越在平南关布置大量的兵力,打算用强攻之法,刘荣若是死守平南关,胜负难料,但必然会损失惨重,甚至殃及百姓。
他当时脑子一抽风,竟亲自率兵五百试图从侧面小路截烧他们粮草,而南越当时也没想到对方居然在决战前夕,守城大将却来搞偷袭,结果还真让刘荣他们得逞了,看着漫天的火光,南越将士怒火冲天,调转马头,追了几十里,将刘荣的军队射杀大半后,团团围住。
刘荣看着周围仅剩的两三百士兵,做出了一个令他感到耻辱的决定,举手投降!
倒不是他怕死,他只是不想让剩下的兄弟白白送命。
南越将他们俘虏,继续攻打平南关,几日之后,双方交换了一波损失后,南越没有补给最终选择了撤退,平南关之危算是解除,刘荣也被带到了南越。
而当时的大周皇帝,东方弘业听闻刘荣投降一事,震怒,对于当时被群狼环伺的大周来说,士气最重要,而最能大涨气势的莫过于一场场战斗的胜利,可偏偏这个风头正盛的平南将军居然选择了投降,为了稳定军心,东方弘业做了一件让刘荣恨之入骨的事情,革职查办,抄家问斩!
此话一出,朝堂一片哗然,但龙有逆鳞,触之必死,官员们看着那张威严又愤怒的龙颜,全都缄默不语。
“陛下,臣有话要讲!”这时,一年轻男子走了出来,他面容儒雅,书生气十足,即使面对龙椅上的那个男人,依然温和笑着。
其他官员低着头,纷纷斜眼瞥着他,两年前的新科状元,如今的户部侍郎,张满城,他和刘荣一向交好,都很好奇他接下来会说什么.
“张爱卿,你有何话要讲?”东方弘业眼睛逐渐眯成一条细长的线。
张满城如同没看到般,接着道:“回陛下,刘将军深谋远虑,以最小代价,解了南边危机,而他最终选择投降,微臣猜测是为了保全剩余将士的性命!故微臣认为刘将军不仅无过,反而有功,陛下英明,还望彻查一番,再做定夺!”
整个朝堂气氛瞬间凝固,呼吸可闻。
东方弘业看着眼前这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张满成,停了须臾,淡淡道:“行,那此事便交付你调查,三日之后,朕要看到结果!”
“三日..”张满城一惊,“陛下,三日时间不够,臣还要...”
“好了!”东方弘业挥手打断了他,“还有事没,无事退朝!”
众人继续沉默。
东方弘业起身,身旁的公公曹瑞紧紧跟着,目光如炬地扫了一眼张满城,张满城还想说些什么,皇帝已经没影。
其余大臣也纷纷离开,只是看向张满城的时候,脸上都带着同情和惋惜之色。
几日后,刘荣一家大小几十口尽数被斩杀,罪名是,刘荣贪生怕死,投降敌人。受牵连的还有张满城夫妻二人,罪名是结党营私,为罪人刘荣脱罪,夫妻两人百口难辨,被押送游街之时,一个黑衣人突然出现,一番拼杀之下,黑衣人走到张满城身边,要劈牢救人。
张满城却阻止他,并说:“我张满城生于天地之间,若是今日跟你去了,那我张满城便是畏罪潜逃,今日哪怕死了,也是无愧于天地!兄台若有心,便救了我夫人,她是无辜的!”
黑衣人且战且走,劈开了前面的牢笼,将年轻妇人救走,后面官兵追了半里路,看不到人后,骂骂咧咧回去了。
行了数里之后,黑衣人撕下面罩,露出了刘荣那张愤怒又悲伤的脸,“张家妹子,是我连累了你们。”
齐湘娥把散乱的头发捋至脑后,眼泪已经干涸,她轻声说:“刘大哥,这是夫君的命,即使让他重来,我想他依然会选择和刘大哥站在一起。”
刘荣道:“妹子,跟我走吧,找个村子隐居,过平静的日子。”
齐湘娥点头道:“刘大哥,满城有一副很喜欢的画,是皇帝当地当年赐给他的,虽然皇帝无情,但画是无辜的,你能帮我找回来么,我想留个念想!”
“行,妹子,我答应你!”
转眼就是二十年过去,刘荣用刘景的身份重新娶妻生子,还做了村长,只有齐湘娥市场望着堂屋的那副山水画发呆。
当然齐婶的事她并不知道,后来她将身份告诉齐婶之后,齐婶告诉她的。
“当年的事,父王虽然没有明说,但是我知道,他是内疚的!”方朝雨望着刘景道。
刘景付之一笑,淡淡道:“殿下有事不妨直说吧!”
“刘叔,父王三年前脱下黄袍的时候,头发已经全白了,那些年为了大周,他殚精竭虑,夙夜不寐,到现在,咱们大周国力强盛,四海升平,都离不开父王的功劳。”
刘景听到此,感慨道:“他虽然心狠无情,但能力是有的,我承认,你接着说!”
方朝雨脸色一喜,接着道:“现在北狄和南越虎视眈眈,在边界屡屡挑衅,大有挑起战争的意思,现在虽然咱们国立强大,但是将帅们都在和平中度过,少了一些锐气,所以皇兄想让刘叔重新扛起平南将军的大旗。”
说完,刘景脸色骤变,方朝雨连忙解释,“刘叔,这不是我父王的意思,是皇兄查到刘家村地址后让我来的,皇兄从小就对刘叔很敬重!”
刘景脸色稍缓:“抱歉,殿下,我现在已经重新娶妻生子,只想过平凡日子,还请殿下另找高明吧!”
方朝雨顿时低下了头,“刘叔,我皇兄知道你对朝廷怨恨很深,作揖才让我来这,希望我能打动刘叔,可我根本就没那本事!”
刘景想到了前些日子那几个南越俘虏的话,他知道南越死心不改,早晚有一日会重新挑起战争,不由地有些烦躁,随口道:“青山这孩子,大早上的去哪儿了?”
方朝雨便把春生的事讲了出来,“啪!”石桌发出哀嚎,刘景突然冷笑:“扬州城,扬州城,怕是事情要复杂了,你回去吧,此事我会去处理!”
“刘叔,不用你处理,这事我已经托人告诉皇兄了,必然会还春生一个公道!”
刘景摇摇头,“我儿子也在扬州一所书院求学,扬州知府的儿子在白鹿书院,我儿子虽然不在白鹿书院,但是也有所耳闻,扬州知府的儿子小小年纪就喜欢欺凌同学,而且心狠手辣,若是跟他扯上关系,你皇兄未必能解决!”
方朝雨先是一惊,又有些不解,“哪怕真是这扬州知府的儿子所为,我皇兄贵为一国之君,难道还管不了一个小小知府吗?”
刘景道:“知府自然能管得了,但你可知道那知府的夫人是谁?”
“谁?”
“前朝宰相张元昌之女,你皇兄怎么管?前朝宰相忠于你父王,而不是你皇兄,虽然你皇兄如今贵为皇帝,但是你父王尚在摄政,权力依然很大,难道因为春生一个无名小卒,让他们父子两人反目?”
方朝雨懵住了,她不理解,事情为何如此复杂,但听起来又有些道理,这让她重新担忧起来,若是小事,也就算了,皇兄随口就帮她解决了,若真是牵扯太大,皇兄必然会权衡利弊,想到此,方朝雨忙问:“那刘叔,该怎么办呢,燕大哥已经去了,我怕他会冲动,惹到不该惹的人,把自己也搭了进去。”
“哼!”刘景冷声道,“你回去吧,把你身份告诉齐婶,暂时不要告诉其他人,此事我来解决!”
“你怎么解决?”方朝雨明显一滞。
“我解决不了,但你孙伯伯能解决!”
“孙伯伯?”方朝雨愈发疑惑。
“别问了,你以后见了你皇兄,自会知晓!”
说着,刘景起身出了门,方朝雨也没招,只能寄希望于刘景。
半个时辰后,孙瀚脸色焦急地上了马车,随着车夫将马车驱至村口,孙瀚转头看了看刘家村,眼含不舍,“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了,哎!”
刘景远远看着孙瀚的马车主角消失,请叹一声:“老头儿,看来,这是咱们的宿命,躲不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