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一舟指着城外笑道:“以这壮阔火海景色佐酒,味道果然妙极。”
只见城外远处李薄军营中的火把一开始在东面聚集起来,似乎将那边的天空都点燃了一般。
只是才将半边夜空照亮,忽然火海如倾倒了一样朝着另一边汹涌了过去,如洪峰一般转移到了大营的另一侧。
到了那边停留了半个时辰,然后火海再起变化,一半留在原地没动,一半涌向了原来的所在。
“再来一次也就天亮了。”
程知节看着城外火把海洋笑道:“今晚上搅了李薄的好梦,看他天亮了不狠狠的来攻城!”
沈宁笑了笑道:“昨日杀了他一员大将,损了他至少三千士兵,就算我今晚不去扰他他依然还是要来攻城报仇。”
“与其这样,还不如让他睡不好觉,天亮了攻城也就减了几分力气。”
“提不起精神攻城,我燕宁寨的人马也能轻松些许。”
徐一舟笑道:“就为了这些许,今夜这动静闹得也太大了些吧。”
沈宁点头认真道:“你不知道,我是一个唯利是图的小人,哪怕就是能占来一丝便宜的事我也是不会拒绝去做的。”
徐一舟愕然,微笑着摇了摇头。
“人人都在标榜仁义道德,为什么你倒是总说自己是个小人?”
“要知道一个仁义的好名声,就能招来无数的拥护者。”
“而一个人他的拥护者越多,他所谋所求的任何事实现起来都会变得容易些。”
沈宁微笑着摇了摇头问道:“虞大当家也是如此?”
徐一舟也不着恼,缓缓摇头道:“虞大哥是真的仁义。”
沈宁嗯了一声道:“真的仁义,便能真的换来无穷数的拥护者。”
“若是假仁假义如大周那糊涂皇帝一样,就算最初能有不少人赞美他拥护他吹捧得如古今少见,到最后还不是你也反他我也反他整个大周到处都在反他?”
他笑了笑道:“所以说,我觉得假仁假义真不如小人一些,最起码做起事情来没有那么多制肘,还得想些借口欺骗世人也欺骗自己。”
徐一舟叹道:“沈将军还真是与众不同。”
沈宁哈哈一笑道:“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
徐一舟一怔,随即颔首道:“这句话很有道理。”
沈宁笑道:“很有道理的话我能说出来一大车,你要是愿意听我可以随时随地说给你听,当然,你需要付钱,十两成色十足的官银我给你说一句。”
徐一舟笑道:“那还是免了吧,我这个人也不是什么君子,刚才你说那一句就当我没听见好了,剩了十两银子能买多少好酒?能进几次青楼?”
沈宁深深一叹道:“羡慕你。”
徐一舟问道:“羡慕我什么?”
沈宁肃然道:“我没有去过青楼,所以羡慕你!”
徐一舟惊讶问道:“此话当真?”
沈宁想了想认真回答道:“几年前倒是进过一次,不过那时候我才十一岁,进青楼纯粹为了观光而已,所以,我很羡慕你。”
徐一舟却表情严肃道:“该是我羡慕你才对。”
“何解?”
“我十一岁的时候虽然极想去青楼看看,可惜终究没有那么大胆子。你却在那个年纪便能进去观光了,如何能不让人羡慕?”
徐一舟认真的说道。
沈宁愕然道:“你以为在青楼观光是一件很惬意舒服的事?”
徐一舟认认真真的想了一会儿点头道:“确实不是什么惬意舒服的事,想想就有些头疼。”
程知节却没有那么多感慨,而是极有兴趣的问道:“既然你吃不得,为什么你非要想进去吃?”
沈宁微微一怔,看了程知节一眼却并没有回答,他起身伸了个极为舒服的懒腰后缓步走向城下。
“睡觉去,梦中自有黄金屋,梦中自有颜如玉……”
程知节往城下看了看,见原来是那出去“夜袭“济北军大营燕宁寨人马回来了。
百余辆大车,一千五百士兵,哼着一首他从没有听过的小曲美滋滋乐悠悠的进了城门。
虽然朦胧晨光中看不清那些人脸上喜悦开心的表情,但是歌声中早已经透露出来他们此时有多欢喜。
一块石头上被绊倒两次的人,不一定就是疯子傻子瞎子也可能是个孩子。
因为他还小,因为他还没有到铭记住因为那块石头自己摔的很疼的年纪。
第二天太阳升起之后一夜没睡的李薄发现自己像个孩子一样被人戏耍了,而这并不是让他最窝火的事。
最窝火的是那些可恶可恨可耻的燕宁寨兵马居然大白天的又来袭扰济北军的大营。
因为一夜无眠,所以李薄下令原本要攻击宿城的六当家裴林休整半日,待吃过午饭后让士兵们养足了精神再去攻城。
可是劳累了一夜的人们饿着肚子才刚刚睡下,号角声就再一次呜呜的吹了起来。
各营的当家的骂骂咧咧的起来,披挂上盔甲带着人马再次集结准备迎战。
可是那看起来气势汹汹而来的数千燕宁寨精骑风一样冲到了距离济北军大营百米左右,忽然华丽丽的一个大转弯,掉头又回去了。
济北军的士兵们远远的放了几箭,却连人家的马屁股都没有碰到。
掉头回去的燕宁寨精骑却并不返回城内,而是停在距离济北军大营一里外。
就在济北军士兵们愤恨的目光中,那些士兵居然大大咧咧的下马躺在地上休息。
还有人闲来无事摔跤取乐,哄笑声不时能传进济北军士兵们的耳朵里。
李薄手下兵马虽然缺少骑兵却并不是一个都没有,好歹凑一凑三千骑兵还是有的。
可是济北军骑兵无论战马还是士兵们的素质都没有办法和人家燕宁寨的精骑相比。
气不过的李薄才下令骑兵出击,燕宁寨的骑兵便上马而走,一路往宿城退去。
济北军骑兵不敢追到宿城下只好悻悻的返回大营,可是他们前脚才回来燕宁寨的骑兵便跟在他们后面也回来了。
如此反复,济北军的骑兵追,燕宁寨的骑兵便撤。
反复三次,李薄气得下令骑兵就停在大营外,只要燕宁寨的骑兵一靠过来就立刻迎击。
第四次的时候燕宁寨的骑兵还是故技重施,冲到距离大营不远处射了一阵羽箭然后掉头就走。
李薄麾下的骑兵开始发力追过去,这次指挥骑兵的将领发了狠,一心想将燕宁寨的骑兵逼回宿城里面去。
可是他却因为愤怒而忘记了,面对三千实力远不如自己的燕宁寨精骑,燕宁寨的精骑不是惧怕他们才逃,而仅仅只是为了逗弄济北军士兵们的火气。
所以,几乎要追到宿城下的济北军骑兵注定了悲剧。
两千多在前面跑的燕宁寨精骑忽然转身,兜了一个大圈子没有进城而是顺着城墙一直往前跑。
济北军的骑兵追在他们后面,转过城墙的一个拐角后再想停下来却晚了。
借助城墙的掩护,另一队燕宁寨精骑埋伏在那里。
等济北军的骑兵才一出现,埋伏着的燕宁寨骑兵立刻杀了过去,在前面诱敌的骑兵也返身回来,前后夹击如钳子一样狠狠的把济北军的骑兵捏在那里,逃都逃不掉。
训练有素的燕宁寨精骑来回一绞,济北军骑兵的头尾便被狠狠的割了去。
然后用连弩和大周精工打造的骑弓,围着济北军骑兵一顿乱射。
损失了最少千余人马之后济北军的骑兵才杀出来,接下来就轮到了他们逃燕宁寨的骑兵黏在他们屁股后面追。
等他们气喘吁吁的逃回到大营的时候再清点人马,对于济北军来说十分金贵的骑兵居然损失了一半还要多一些。
再次被人算计,李薄这次真的气的翘了胡子。
可是这还没有结束。
诱杀了一半济北军骑兵的燕宁寨精骑还是不肯离去,距离济北军大营两百米左右顺着大营来回跑,一边跑还有不少人敲响特意随身携带着的铜锣,当当的声音让人不胜其烦。
被逼急了李薄下令大军出击,进攻宿城!
“这沈宁用兵也太……”
程知节仔仔细细的想了想才找到一个合适的词语,只是犹豫了一下却没有说出来。
徐一舟揉了揉发胀的眼睛笑了笑说了两个字:“无耻。”
然后起身伸了个懒腰道:“我也熬不住了,回去睡觉。”
“今日不会再有大战了,李薄就算被逼急了气坏了也应该明白,这个时候他如果强攻宿城的话,他手下士兵们的伤亡会更大。”
他一边往城墙下走一边笑道:“如果照这个速度下去的话,说不得半个月济北军便会被沈宁磨死几万人。”
“当然,如果济北军能有半个月粮草的话。”
“军师怎么知道济北军缺粮?”
程知节跟在他身后一边走一边问道。
徐一舟疲乏的忍不住打了个哈欠道:“兵力十倍于敌,可围而不攻。李薄这么急着攻打宿城,不是缺粮还能是什么?”
程知节恍然,忽然想起一件事脸色一变。
“沈宁早就知道李薄缺粮?”
“他一直没有急着反击,以他那六千精骑的战力,马踏连营都能做到却只是有些无耻的扰敌,是因为他知道李薄没有粮草,他是要耗时间!”
徐一舟微笑叹道:“你才想道?”
不等程知节回答,徐一舟一字一句的说道:“若是所料不错的话,沈宁还有后手……我只是一时之间还猜不到,他的后手到底是什么?”
程知节懊恼道:“军师都猜不到,我又如何能猜到?”
徐一舟想了想,还是不得其解。
“算了,咱们只需看戏就是。”
沈宁回到自己房间后洗了个热水澡倒头就睡,似乎一点也不在意李薄的报复。
而事实上也确实如此,李薄下令大军四门围攻宿城,可一夜没睡中午只喝了一碗稀粥的士兵们哪里提得起精神?
只是敷衍着攻了一阵便退了回去。李薄见军心实在不可用也只能作罢,下令大军休息一夜明日再攻城。
幸好,这一晚燕宁寨的人马没有无耻到继续袭扰他们睡觉,倒是李薄心里担忧着又是一夜没有睡好。
当第二天清晨太阳才刚刚升起的时候李薄便起身巡视了一遍军营,最后走到辎重营驻地进去呆了很长时间,出来的时候,李薄的脸色难看之极。
“妈的!”
李薄低低的骂了一句:“阳山公许下的粮草,怎么还没有送来……”
他身后的辎重营将领不知趣的喋喋不休道:“大当家,若是再拿不下宿城,咱们的粮草堪忧啊……算起来,也就是够大军再吃三五日的。”
“我知道了!”
李薄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道:“若是让士兵们知道缺粮,我便一刀宰了你!”
那辎重营的将领想起楚齐争霸的时候李必先以杀粮官的办法稳定军心那个故事。
忽然觉得脖子上一阵森寒,他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道:“属下知道了,属下就说,粮食有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