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宁率领锐金营的骑兵只用了不到两日便从郓城赶到了须昌,汇合了招牧的洪水营。
然后只在须昌停留了不到一个时辰,并没有带上洪水营的人马只补充了干粮和水之后就立刻开拔。
又一日半,从须昌赶到了宿城。
此时,根据通闻密探送回来的消息看,李薄的十五万大军如今已经距离宿城不到半日的路程,若是沈宁率军晚来半日,便有可能被李薄的人马堵在宿城外面。
辽杀狼建议锐金营骑兵就在宿城外驻扎,与城内厚土营雄阔海的队伍互为犄角。
这样不会有全部人马都被李薄困在城内的危险,沈宁却并没有采纳,直接带着锐金营的骑兵进了宿城。
宿城不过是个有一万多人口的小县城,城墙还不足两丈。
雄阔海率领厚土营拿下宿城之后派人修缮城墙,在城墙上加了一层装满了泥土的袋子,可即便如此,这样的城墙高度论防御来说还是太低了些。
而且宿城城墙年久失修,在东门附近的一段城墙甚至裂开了一道大口子。
趁着李薄的人马还没到,城墙上还有民夫在急急忙忙的修补着这道口子,不断的往口子里灌注着泥浆,然后将沙袋子塞进去。
城墙外面还有民夫在忙着设置拒马,鹿角,雄阔海下令厚土营在宿城东门和北门外挖出来数不清的坑。
这些陷马坑这次的作用却根本不是阻挡李薄军的骑兵,原因很简单,李薄虽然有十五万人马却连三千骑兵都凑不出来。
这些陷马坑都挖在正对着城门的官道上,是为了阻止李薄下令以冲城锤撞击城门。
宿城的城门已经有些年头没有修过了,大门上有很多干裂出的裂痕,根本禁不住冲城锤的三五下撞击。
李薄军中缺少补给,究其根本是因为在鲁郡岱山脚下那一败,他三千辆大车的辎重都被齐郡杨继聚缴获。
好不容易一路劫掠返回济北郡,可是还没走到肥城又被杨继聚率军从后面追上来一顿好杀,劫掠来的东西再次被杨继聚全都抢了去。
这两次战败,李薄军中运送辎重的马匹几乎损失殆尽。
所以,沈宁才会比李薄早半日到了宿城。
沈宁在郓城得到消息的时候,李薄大军距离宿城已经不足三百里。
沈宁率领锐金营骑兵先到须昌再到宿城,竟然还是比李薄快了,由此可见李薄的行军速度着实不敢恭维。
沈宁到宿城城门的时候,雄阔海已经带着厚土营的将领们在那里等候。
沈宁停下大黑马之后将面甲推上去,扫视了一眼在城门外等着他的将领们。
雄阔海率领众人上前一步,整齐的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参见将军!”
沈宁点了点头,看了看正在城墙上忙活着的民夫微微皱眉道:“城墙破了?”
雄阔海道:“大前日宿城下了一场豪雨,城墙年久失修扛不住暴风骤雨,裂开了一道大口子,属下已经派人修了两日,只是因为急迫,却只是先用沙袋子堵死。”
沈宁点了点头道:“先进城。”
然后他回身吩咐辽杀狼道:“派游骑,搜索二十里之内,加派斥候,往济北郡的方向查看。”
辽杀狼立刻转身安排斥候。
沈宁侧身对徐一舟微笑道:“倒是劳得茂功兄一同受累,待击溃了李薄的人马后,沈某再亲自往云清寨负荆请罪。”
徐一舟摆手笑道:“无妨,若是换做我是你,只怕会将你投入铁牢。”
沈宁笑问:“铁牢中可有美酒佳人?”
徐一舟哑然,随即笑道:“若是有美酒佳人,我便自己去铁牢中了还轮得到你?”
沈宁比划了一个手势道:“小气!”
徐一舟叹道:“沈将军倒是大气,不知道这次有没有我们兄弟的军饷,好歹也是跟着燕宁寨的人马出征的。”
沈宁豪气干云道:“战后每人分发大美妞一个,待击溃了李薄你带着云清寨的兄弟自去李薄军中挑选就是。”
徐一舟一笑,跟在沈宁身后进了城。
一边走,徐一舟一边仔细的观察着雄阔海,越看越是惊叹。
“好一条雄壮的大汉,敢问这位壮士姓名。”
雄阔海抱了抱拳道:“我乃将军麾下厚土营都尉雄阔海!”
程知节看着雄阔海那雄壮之极的身形由衷的赞道:“便是单二哥也不如这位壮士身材雄健!”
沈宁微笑着介绍道:“阔海,这位是东郡云清寨虞朝宗大哥手下军师徐一舟,另一位是云清寨马军首领程知节,皆是当世之豪杰。”
“本来在郓城做客,恰逢赶上李薄率军来袭我宿城,徐军师和程将军两人仗义相助,你来见过两位豪杰。”
雄阔海早就从先一步赶来的密探口中得知了徐一舟的事,随即笑了笑对徐一舟和程知节再次抱拳道:“见过两位好汉。”
程知节看着雄阔海,实在忍不住问道:“雄将军擅长步战?”
雄阔海点了点头道:“正是。”
程知节看了看雄阔海手里那柄沉重的陌刀,下意识的吸了一口凉气。
他久经战阵,自然看得出来雄阔海手中陌刀的威力。
这样一个大汉,这样一柄锋利巨大的陌刀,若真是一刀劈下来的话,当真能有人马俱裂的威势。
见到了雄阔海,见到了厚土营的兵马,徐一舟和程知节对沈宁的燕宁寨更加的重视。
这还是为了隐藏实力厚土营的重甲得到了命令没有出来,不然若是徐一舟见到了那两千重甲的话,说不得会惊惧羡慕的说不出话来。
他苦心费力在云清寨练兵数年,才练出了一万灰衣军,这一万人马是云清寨最精锐善战的士兵。
可即便如此云清寨整体实力也不如燕宁寨,毕竟燕宁寨人马的底子太好,起点就远高于所有的绿林队伍。
沈宁进城之后直接上了城墙,巡视了一番城防之后微微皱眉。
宿城的城墙太低了些,最矮处无需使用云梯,便是五六人叠人梯便能登上来。
“将库中所有菜油都取来。”
沈宁想了想又问道:“城中可有石灰?”
雄阔海点头道:“有,正在修缮城墙和城中县衙,有不少石灰粉。”
沈宁吩咐道:“全都运到城墙上来。”
徐一舟忍不住插嘴道:“将军若是打算死守,可以用沙袋将这段最低矮的城墙上隔出壁垒。”
“这样即便李薄的人马攻上城墙,也无法扩大攻占的区域,再以弓箭手射杀,这段低矮城墙守的三五日当无问题。”
沈宁点头道:“如此甚好。”
雄阔海连忙吩咐手下士兵和民夫按照沈宁和徐一舟的吩咐将菜油石灰粉和沙袋往城墙上搬运,这段低矮城墙上的壁垒才堆起来,派出去的斥候就陆续回来报告消息。
“报,李薄军距离宿城不足二十里。”
“报,李薄军距离宿城不足十里!”
不多时,便能从城墙上看到东门外远处一片尘烟飞起,遮天蔽日。
尘烟中,数不清的旗帜飘扬,黑压压的李薄军如一道洪峰般汹涌而来。
从城墙上远眺,李薄大军便如数不清的蚂蚁一样一眼望不到边际。
尘烟飞荡,东半边的天空都变得昏黄一片。
那队伍连绵不尽,东门外的整片大地很快就被铺成了一片黑色。
俗话说人过一万无边无沿,人过十万接天连日。
李薄此次倾巢而出,十五万大军看起来那是何等的气势?
虽然在城墙上看到李薄的人马如洪水一般涌过来,似乎很快便能到了近前,可足足一个时辰之后李薄的人马才在宿城外缓缓停了下来。
而那遮天蔽日的尘烟先如一阵飓风般狠狠撞在城墙上,顿时,城墙上的燕宁寨守军身上就落了一层尘土。
等尘烟散尽再去看,却见城外大地早已经变了颜色。
黑压压的人马,铺满了视线可及之处的所有土地。
沈宁挥手扇散漂浮着的尘烟,指着下面李薄的人马笑着问道:“茂功兄可曾见过数量如此之巨的人马?”
徐一舟缓缓摇了摇头道:“不曾。十五万大军,看起来真如一条黑龙,将军你呢?”
沈宁微微点头道:“兴业八年,我在辽东。”
徐一舟恍然,自嘲一笑道:“倒是忘了燕宁这个名字。”
沈宁笑了笑,指着李薄人马又问:“茂功兄以为李薄这十五万大军如何?”
徐一舟看着下面笑了笑道:“鸡鸭再多,也是盘中之食,牛羊再多,也不过是案板上的肉。”
“在我看来,这十五万大军,不过是插了草标卖头的死人罢了。”
沈宁微微眯起眼睛,笑道:“茂功兄,我可不上你这当。”
“就算是十五万个不会动的草人,我砍完了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
“就算是十五万只野狗,扑上来也能把宿城这低矮城墙撞坍了一片。”
“你就算说外面是十五万只兔子,我现在也不出去跟兔子打架。”
徐一舟哈哈大笑。
李薄率军在宿城外停了下来,手搭凉棚仔仔细细打量一遍宿城城墙。
看了一会儿后李薄哈哈大笑,指着宿城方向大笑道:“如此低矮城墙,也想挡得住我十五万大军?”
他回身吩咐道:“孙干,你去城下问问,是燕宁寨沈宁那厮哪个手下守城,告诉他,出城投降,还有一条活路。”
“若是被我破开城门,宿城之内鸡犬不留。无论人畜,必将尽屠!”
他手下大将孙干领命,带了几十骑人马出阵直奔城下。
离着城门口百米外站住,孙干仰着下颌大喊道:“城墙是燕宁寨的哪个首领?”
“济世郎说了,速速开门投降,不然我大军所过之处,鸡犬不留!”
雄阔海看了沈宁一眼,沈宁微微颔首。
他便大步走到城墙边上,俯身对城外孙干大声喊道:“某乃燕宁寨沈将军麾下步军都尉雄阔海,你又是哪个?”
孙干大声道:“某乃济世郎手下大将孙干!”
听到这个名字,沈宁忽然嘴角勾勒出一抹弧度。
若是与他相熟之人看到的话,只怕立刻就会心中发寒,因为这种坏坏的笑容,正是沈宁心中有了坏主意时候的表现。
他缓步走到雄阔海身边低声说了几句,雄阔海一怔,随即嘿嘿笑了起来。
孙干问完之后见城墙上没了动静,于是扯着脖子大喊道:“济世郎说了,只给你一炷香的时间考虑,若是过了一炷香,就算你想跪下投降也就晚了!”
雄阔海听了沈宁的吩咐,往城下伸着脖子问道:“你真的叫孙干?”
孙干一愣,随即怒道:“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正是你家孙将军!”
雄阔海嘿嘿笑了笑,用最大的声音喊道:“干!你娘好吗!”
孙干一愣,随即立刻被气的脸色煞白。
他伸出手指着雄阔海,可是憋了很久竟然一个字都没能骂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