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潼等人在一小时后抵达南沙群岛神卫局总部。
期间经由宁襄的联系,位于美国纽约的神卫局分部在清楚知悉情况后派出「对超能力者特工专队」前往火奴鲁鲁,将沙碧耶公司全面控制起来。
安顿好大家后,宁襄便向龙局长汇报了所有情况。
如宁襄所预料一样,龙局长得知她和俞歌明明遭遇超能力者却不第一时间上报后大为光火,当即就对两名特工予以禁闭一周的处分,但考虑到俞歌身体抱恙,便暂时只有宁襄一人即刻实行处分。
随后在龙局长的主持下,沙碧耶公司违法运用儿童进行人体实验的事得以曝光,与沙碧耶本人有联系牟利包括州长达鲁·希尔,副州长麦拉·德里克在内的一干人等全部被抓,等待州立法院的审判。
而这其中,还涉及到一位让森潼绝对意想不到的人。
森潼终于知道为什么明明是沙碧耶手下的薇尔娜,当年会被安吉尔福利院聘用为实习护工,竟是副院长伊利斯私收沙碧耶的钱所致。虽然知道伊利斯不喜欢他和西原,但也没想到会做到这种地步,一时间既愤怒又消沉。
休息室里,作为神卫局代表前来向森潼告知沙碧耶事件处理结果的王正梁,虽然很心疼他小小年纪就遇到这些事,但还是要履行到自己的责任。
“福利院的伊莎贝拉院长想要跟你通话。”王正梁说。“当然,如果你不愿意,我会代你婉拒。”
基于伊莎贝拉与伊利斯同属福利院的事实,王正梁自顾自认为森潼这会儿应该不想再和那边的人有所接触,所以才会带着心疼说出这段话。
“谢谢,请带我过去吧。”
“好。”
伊利斯的处罚并不严重。
她没有直接参与沙碧耶做的那些违法勾当,因此只需将沙碧耶当年塞给她的那笔钱交公,以及将当年私吞森潼与西原2000万美金的赔偿款交还本人即可。至于有关种族歧视方面,神卫局没有选择深挖,这种意识形态的问题不是公理能解决的。
伊莎贝拉原本打算今年将福利院全权交由女儿伊利斯管理,却没想到自己养出来的女儿会因种族问题对森潼和西原做出那么过分的事。她没有包庇自己女儿的心,但她什么也做不了,因为伊利斯不认为自己有错,甚至不愿意道歉。
所以这通电话,只能由她来打。
“森潼……”
伊莎贝拉的声音比森潼离开福利院前还要苍老。
森潼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突然涌上来的许多回忆,让他心头顿时酸楚无比。
“……伊莎贝拉奶奶。”
他像以前一样称呼着伊莎贝拉,让这位古稀老人眼眶湿暖。
“对不起,森潼……”
森潼实在不愿听到这位对他和西原就像亲孙辈一样温暖的奶奶同他道歉,便连忙挤出带有笑意的语气说:“伊莎贝拉奶奶,您什么也没做错,不用说对不起……倒不如说我和西原都很感谢您呢。”
这种话,对于历经沧桑的伊莎贝拉而言早已没用,她心里跟明镜似的,但听见森潼的声音里也有哽咽。她明白更多,便没有反驳森潼的话,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奶奶,我说的是真的。”森潼似乎察觉出什么,继续说。“如果没有您给我们留存的那抹善意,我和西原一定对他们充满仇视,您在我们心底就如同太阳般温暖啊。”
“唉……归根结底,还是我没有教育好伊利斯。”伊莎贝拉重重叹息着,皱纹纵横的脸颊上流出两行老泪。
森潼不知道该怎么接伊莎贝拉这句话,只能以短暂的沉默应对,而后听到伊莎贝拉又说:“森潼,回到华夏……回到自己故土的感觉怎么样?”
“……很复杂的心情,虽然我在这片土地上出生,但只论感情的话还是福利院更亲一点。”森潼说到这里,神色渐渐哀沉。“对不起,伊莎贝拉奶奶,其实是我该向您道歉……”
“那天晚上,你和西原偷偷去港口,是想回华夏吗?”
“……您对我们这么好,我却不辞而别。”森潼自嘲地笑了声。“说不定后来我遇到的这些事都是报应呢。”
“别胡说!”
伊莎贝拉的声音严厉起来,可只有片刻。
她摇着头,抹去一些脸上的泪水,“唉,我知道你和西原在福利院过得其实并不愉快,想要回到故乡是正常的……”
“奶奶……”
“当年,你被送到福利院的时候只有7岁,如今整整过去10年了……”伊莎贝拉叹息着说,声音变得越发沉重,就像要揭开一个尘封已久的秘密那般。
“其实……当年送你来福利院的那对夫妻,并非你真正的父母……”她就像主持深夜电台的播讲人,用阅尽浮华的声音将这段往事娓娓道来。
森潼早就知道这件事了,透过读取思维的能力。
可现在真正听到伊莎贝拉的讲述,他的心情依旧十分感动。
“……最后,直到那对夫妇的生意实在做不下去,才把你送到了福利院。”故事已经接近尾声,伊莎贝拉明显有些疲倦起来。“森潼,奶奶恳请你不要责怪他们,也不要责怪……你的亲生父母,如果不是真的有苦衷,天下谁人会舍弃自己的骨肉……”
“嗯,我明白的。”
“奶奶听说西原受伤了……她现在还好吗?”
“她还在静养……等她恢复好了,我再给您打电话。”
“森潼,你和西原都是好孩子,上帝一定会保佑你们的。”
“奶奶……”森潼的哽咽有些止不住了。“我会回来看望您的,一定会……”
伊莎贝拉露出慈祥的笑容。
“好,奶奶会等你们。”
通话到这里就结束了。
森潼挂断电话后一直低垂着头,或许是在哭,或许是在忍耐。
“坐神卫局的飞机,一小时左右就能抵达夏威夷。”打电话期间一直在旁边守候的王正梁,似乎看出森潼此时的想法。
“纽约也有神卫局的分部,总之,你们肯定能再见面的。”通过这次电话,他了解到身为院长的伊莎贝拉在森潼心里的重要性,便也有所改观。
“嗯,谢谢你,王先生。”
“哈哈哈哈!以后叫我老王就行!大家都这么叫!”王正梁爽朗地笑了笑,上前拍拍森潼的肩膀。“关于你亲生父母的线索就交给我们吧,但在此之前,是时候先去见一个人了。”
森潼擦干泪痕,冲王正梁点点头。
局长办公室。
王正梁的敲门得到进入许可后,便和森潼一起面见龙局长。
“欢迎你,森潼。”
龙局长从办公桌后起身,主动前来与森潼握手。
面对器宇不凡的局长,森潼没有表现出这个年龄段该有的稚嫩,而是像一个成熟的大人那样不慌不乱。虽说这是值得夸奖的事,但在场的大家都察觉得到这份从容背后的心酸。
“请坐。”
入座后,龙局长就沙碧耶事件与森潼展开一定程度的谈话,并得知森潼原本就有加入神卫局的想法。这倒是令他有些许的意外,或许森潼是最容易说服加入神卫局的超能力者了。
但是——
“考虑到你和西原小姐的年龄以及此前一直呆在美国的问题,我认为现在最要紧的事并非直接加入我们。”龙局长意味深长地看着森潼说。“你和西原小姐的席位我会保留。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兴趣,去做一件早就应该做的事呢?”
龙局长既是能统率这样厉害的组织的人,说话做事肯定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想到这里森潼便收起心里的那份失落,问道:“您指的是?”
“上学。”
一周后。
沙碧耶公司正式对外宣告破产。
新任州长由原警察局局长斯科拉·费奇担任。
夏威夷州火奴鲁鲁所有新型狂犬病患者,在这一周内已全部得到治愈——森潼没有回去,而是通过抽取自身血液的方式提炼血清,帮助那些无辜者解除了诅咒,虽然这个方法在他自己听来也简单粗暴到离谱,但并非不合逻辑。
当然,成功的原因还有一点——神卫局的出面。
对于普罗大众而言,拥有超然女坐镇的神卫局便是不可想象的神秘之地,尽管此前他们只被森潼当面治愈过,但其实在神卫局宣布研制出对新型狂犬病特效药以后,他们内心瞬间就倒戈相信神卫局了。
森潼对此是很感激的,他本就无意伤害别人,若非受制于沙碧耶。现在,下诅咒的人是他,解诅咒的人也是他,民众若是知道这个事实恐怕只会引起更多骚乱。
在这样的考量下,神卫局将他完全隐藏起来,自己占据全部功劳的方法就显得非常高明了,何况他原本也认为救那些患者不算功劳。
至于沙碧耶公司里那名能解除新型狂犬病的天才小帅哥医生,时间一长便不会有人再想起,就让他彻底淹没在历史的长河当中吧。
这晚,森潼和西原坐在海岸边的一块礁石上。
他们吹着海风,望着夕阳,聊起这仿佛噩梦般的一年。或许是太久没有享受过这样安宁的时刻,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心中渐渐生出许多感慨,便就又沉默起来,望着远方的海鸥追逐嬉戏。
“森潼……”
西原的情绪在这沉默的五分钟内似乎变得有些丧气,她的呼唤略带紧张,和以往的她完全不同。森潼侧过头看她,嘴角始终噙着温馨宠溺的笑意。
“我的眼睛……是不是很难看?”
西原体内的IN病毒虽然已被灭毒血清完全消除,但由于她在病毒高速繁殖期间没有进行任何的抵抗措施,且精神一直处于高度紧绷状态,导致留下了永久性的后遗症。
森潼抬起手掌,在西原的头上温柔地摩挲。
“我觉得非常漂亮喔。”
“是吗?”西原努了努嘴,满脸的不相信。“你这是带滤镜的说法吧,日子久了就会暴露真面目开始嫌弃我了,肯定是这样的……”
“天地良心!你说的事绝不可能!”
“男人的话……哼。”
西原以前不会这样讲话,森潼看得见她内心的恐惧。
IN病毒带给西原的后遗症反应在眼睛上,虽然只是单纯的影响外表而不会对身体产生实质性损害,但西原仍旧感到恐慌。对于森潼来说,倒是难得看见她露出这样娇俏的一面,明知只要说一些话就能让她的安全感回归,却迟迟没有那么做。
他想多看看这样的西原。
直到西原意识到他这番恶趣味的心理并对他投来白眼,他才连忙赔着笑说:“哎呀你可别真生气啦,我只是觉得你这样真的很可爱啊!”
“是吗?那就给你看个够好啦。”
西原微微勾起嘴角,眼睛几乎笑成一条缝。
典型的皮笑肉不笑,森潼不敢再造次了。
余晖西下,天空逐渐染上星光。
风变得有些冷了,西原打了个哆嗦。
“其实……蓝色的眼睛真的很美啊。”
森潼一边说,一边将自己的外衣脱下给西原披上。
借助这个动作,他没有再将眼神从西原的眼睛上移开。
两人的距离靠得很近,连彼此的呼吸都可以听见。
“就像把整个星辰大海都装进去了。”
“——你讲这么肉麻的话,为什么不会脸红呢?”
“呃,我好像看到你脸红了。”
西原急忙撇过头。
森潼没有穷追猛打,只是望着天空笑。
“以后,就请多多指教咯,西原同学。”
西原脸上的红晕终于褪去。
她看向森潼,也露出一抹会心的笑容。
“你考试一定不会比我高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