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寒未缺，未沉。
沉的是黑暗，是微风与寂寞织就的长夜。
他们离开大船，走过滩头，穿过萋萋野草，来到一个比往事更苍白的地方。
一个比往事更苍白的人临风伫立在一段枯树上。
衣发随风，飘舞如诗。
利剑在握，锋芒似梦。
他们看着他，黑暗的长夜将他染成蓝色。
他们看了半晌才恍惚记起来，他正是不久前在大船里见过面的杜环春。
血河最神秘可怕的杀手，也是最不像杀手的杀手。
他身上始终风平浪静，没有散发丝毫的杀意。
他不冷酷，不阴险，不决绝，甚至不乏味。
他温暖，友好，柔情，甚至妙趣横生。
他是一个不输给风无羽的妙人。
剑光丝丝，月光慌慌。
剑光就像善解人意的爱侣，突然学会了妩媚，撩逗起月光积尘的欲 望。
这样的人，即使他的剑割破你的咽喉，你也会非常享受而感动的。
“你终于要为你的伙伴们报仇了？”
问这句话的，当然是冉凤尾。
因为重挫那几个血河杀手，还杀死其中之一的人是她。
她在这分不清真假的时刻，尽力用正常的声音来锁住杜环春的仇恨。
杜环春根本没有仇恨。
没有杀气的人，怎会有仇恨？
“我早已和他们不是伙伴了，我早已和他们是完全不一样的人。”
他的声音空灵，又破碎。
刚才在船上，他静如止水，还看不出多少不一样。
现在即使是瞎子，也能敏感到他们的确没资格与他相提并论。
“那年那月那日，我们一起突袭某个目标，最后他们都成功逃了，身负重伤的我却深陷困境，孤零零的在井底，伴着一堆尸体忍受刺骨的寒冷。”
“尸体逐渐腐烂，我被恶臭紧裹，但为了生存，我只有从尸体上撕掉一些还算好的肉，捏着鼻子，逼迫自己忍着剧烈反胃吃进肚里。”
“我每天都尽力用尖锐的断骨一点点在湿滑冰冷的井壁挖出足以踏脚的小坑，我必须快，如果有人先一步发现这里被灭门，迟早要找到井边，那时我就成了必死无疑的瓮中鳖。”
“后来，不必讲下去你们也知道了，我还是完好无损地逃了出来，可我回到血河，并没有怨恨他们，只是不再信任他们，一心想单干。”
“我从此苦练剑法，单干反倒更容易成功，我击杀目标的成绩是他们难望项背的，于是也很快就得到死穴总部的器重，成了他们老大。”
“所以，别指望我会替他们报仇，我有我自己的原则，此刻等在这里，我是想找云亦萧比剑。”
他其实不必解释这么清楚，他身上散发的气息已足够说明一切。
虽然他曾在漆黑冰冷的井底吃过恶臭的死尸，可他白衣胜雪，肌肤润泽，是个世间少有的从内到外都干干净净的人。
他让别人前所未有地意识到，杀人见血也是一件纯洁神圣的事。
他杀的人越多，剑锋被血洗过的次数越多，整个人反而更显得点尘不染。
死亡和血腥，没有增加他胸中的杀气，却空灵了他的思想。
他和他们本质的区别是，他不仅杀人，还吃过人。
吃人让他的杀人变得纯粹，纯粹如一首咏月诗。
云亦萧很愿意应战。
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对手。
因为这个对手和他一样，始终都清楚自己最需要追求什么。
XXX
剑在手。
剑无鞘。
剑锋有许多缺口。
在月光造成的树叶阴影下看来，那似乎不是一柄锋利寒冷的剑，而是一把生锈的铁锯。
云亦萧看着这柄剑突然拍落了那段枯树上仅剩的几片叶子。
阴影消失。
剑锋却没有因此明亮，反倒沉凝晦涩，就像一下子跌进了深海。
云亦萧听着微风吹过那些缺口，发出奇异的哨声，就像在召唤周遭的孤魂野鬼。
云亦萧未拔剑离鞘，神思已离开躯壳很远。
他的目光朦朦胧胧，交织着月光陡然乱了方寸，心跳剧烈。
听着自己的心跳，听着对方剑上缺口的哨声，他的剑鞘终于默然退下。
剑锋就像一句没有韵律的诗，而缓慢退下的剑鞘就像一张再也不会有人问津的废纸。
刚开始，他就糟透了。
对方仍在枯树上临风伫立，仰头看月，微微蹙眉。
云亦萧突然失了耐性，这也是在他身上前所未有的事。
他先出手了。
他笔直举剑，飞身而击。
杜环春的样子似酒意正浓诗兴欲发的李白。
他的剑锋轻抬，似在奉杯邀饮。
可这漫不经心的动作，偏偏恰到好处地挡开了云亦萧来势奇突的一剑。
然后，他才飘然离了那段枯树。
他的衣袂当风，发出的声音竟如幽谷泉鸣。
他的一举一动都富有音律。
和云亦萧正相反，他就像千古绝句，杯酒难求。
云亦萧尽力倾听他的声音，尽力分辨他身形方位的变化。
但不觉间他的剑锋已在云亦萧握剑的手腕割出了一条情 人泪痕般的血口。
云亦萧突然做了个很普通甚至很笨拙的动作。
他突然沉腰坠马，脚步错落，剑花一片片地疯狂撒出去。
这不是云家剑法固有的任何一种招式。
这种打法本是剑客相斗时最忌讳的。
只有当一个剑客完全处于笨拙不堪的劣势时，才会被迫造成这种打法，从而一败涂地。
云亦萧是天底下第一个主动使出这种打法的剑客。
杜环春见他如此，毫不惊奇，斯斯文文地拧身在侧，顺手一剑猛力地往他头顶压去。
这正是剑客相斗最忌讳这种打法的原因。
这种打法很容易让对手居高临下，占据上风。
杜环春的剑压向他头顶的瞬间，自己的身形又轻飘飘地翻转，剑随身走，从他头顶划到他肩胛骨。
风无羽见状也忍不住惊呼。
杜环春像是瞧破了云亦萧的什么想法，所以凌空变招，准备直接断了他后路。
云亦萧在这生死一发之际，又突然做了个笨拙的动作。
他笨拙地把剑从右手交到了左手。
这动作在这种情况下不得已显得笨拙，剑交到了左手后，他脚底敏捷地移步，一转身，竟再次和杜环春面对面。
风无羽总算看懂他这些动作的深层用意了。
置之死地而后生，本就是云亦萧最擅长的。
但他付出的代价是，背后遭杜环春的利剑削了几道更深的血口。
血，如泪横流。
微风拂来，杜环春剑上的缺口又在呼哨。
云亦萧忍着剑伤的痛苦，也如诗人般优雅地看看天。
“你选的地方不好，太窄了，从这里抬头看天倒是很美。”
“唯愿当歌对酒时，月光长照金樽里。”
“你的声音很适合吟诗，你的手也很适合执金樽。”
月光长照的不是金樽，是剑锋。
人动，剑动。
人在剑动时静止。
剑在人动时静止。
止如诗。
血出。
飞溅，漫涌，凝结。
结成美酒，对月当歌。
最后一合，无胜，无败。
血花飘舞，久久不落。
杜环春白衣胜雪，长剑沉寂。
他依然是纯洁的，神圣的。
而云亦萧的剑锋，却缀了一滴血。
云亦萧终于是取走他一滴血。
云亦萧自己之前流出的血就为了赌他一滴血。
当然不止一滴血。
一片血飞溅，一片血漫涌，一片血凝结。
都是他的血。
可他全身上下，看不见任何伤痕。
月将沉，星已稀。
黑暗已淡。
他拂一拂衣袖，一片血凌乱飘飞。
鲜艳的血花，浓重的诗意。
他深叹，疲惫，坐在那段枯树上。
他握剑的手软绵绵，另一只手伸过去扶起衣袖，让干净的剑锋横陈在膝盖。
剑锋如一条快要冻结的清澈小溪。
原来，不是没有胜败。
他断了一只手，握剑的手，最重要的那只手。
而云亦萧身上的伤口很容易就会痊愈。
云亦萧仍是健全矫捷的。
但云亦萧非常真诚地说：“我们这一战，无胜，无败。”
XXX
一支饱含墨汁的眉笔细致地在一张白皙肥胖的脸上描眉。
描出的是英气勃勃的剑眉。
但这样的眉形在这张脸上看来极不搭调，很是滑稽。
画完后，谭月枝放下眉笔，饶有趣味地端详着：“比你以前威武多了。”
这些天来，她将云寄心亲自带回灵童别院，用早就特制好的锋利铡刀铡掉云寄心的双手双脚。
即使云寄心没有从飞云堡的那段长廊落下来摔断手脚，她也早就计划总有一天要制服这个臭男人，做成人彘，再亲手密密地缝进这种臃肿不堪却逼真的皮囊里。
她满心欢喜地欣赏了不知多久，热烈地亲吻几下她“送”给他的这张脸。
“你现在可以实实在在地体会到我那些年屈辱痛苦的滋味。”
她推动摇篮，笑眯眯地哼儿歌：
“春天到，花开了。
田埂上，放风筝。
孩子跑，狗儿追。
扯断线，都摔倒。”
云寄心痴呆地看着，听着，什么话也说不出。
因为他的舌头也被她密密地缝了起来。
她心情愈加畅快，舒展一下筋骨，忍不住叹息：“这才是美好的夫妻生活，其实我们早该这样过了。”
门外有童子道：“杜公子到。”
杜环春一只完好的手扶着一只已废的手，蹒跚如老头地慢慢走进来。
手中已不会再有剑。
他是个执迷于追求完美的人，若要他左手练剑，做独臂剑客，他将觉得比脸上纹了字还要耻辱。
剑不再有，诗情画意也就不再有。
但他宁愿在这里陪着谭月枝，绝不出去现眼。
追求完美的人，也擅长逃避。
谭月枝皱眉：“你还是找云亦萧比剑了。”
杜环春努力展示出一如既往的优雅：“我惨败，心服口服。”
他不仅败得优雅，而且有骨气。
这其实也是逃避最常见的一种：自欺欺人。
谭月枝赞许地点头：“愿赌服输，这很好，只是你就舍得从此抛了心爱的剑？”
杜环春终于没忍住凄然道：“一只手臂的人，不配再用剑，剑是尊贵的，富有诗意的，容不得任何残缺。”
谭月枝亲热地拉过他：“没关系，我会让你重新完美起来。”
他们一起回到摇篮边。
“我的作品怎么样？”
“完美。”
“最后一点真相，也该叫他知道了。”
杜环春紧拥谭月枝，完好的那只手温柔地从她脸颊抚摸到脖颈。
她的一绺秀发飘落在他鼻下，他张嘴顺势含住。
她是一个芳香袭人的美女。
“血河杀手合作的，始终是我，不是温如夜，对了，不止温如夜是我的儿子。”
“我也是。”
杜环春已在替她解衣扣，一袭轻衣落下，她已彻底赤裸。
云寄心嘴里嘶嘶作响，眼神狰狞。
他这辈子乱过自己的一儿两女，现在谭月枝不仅让他尝到了壅塞在摇篮中的痛苦，还让他看见他又一个儿子却也在乱情。
只是这次是和母亲乱情。
他想流泪，比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都更真实地想流泪。
他狂怒，越怒越无力。
他想死，可现在连死都是很难奢求的幸运。
他还有一颗心，然而刻骨铭心的，却只剩下无穷无尽的悲哀。
XXX
三个月后，江南。
云亦萧带着自己的妻子骑马遨游了江南的许多名山古迹。
还有更多更美更著名的风景等他们去饱览。
他们似乎已彻底远离了恩怨纠缠的江湖，在秀丽山水间也感觉自己风雅如诗了。
夕阳西下。
他们记不清这是来江南后的第几个黄昏。
依旧那么美，那么宁谧，那么平淡。
他们在山野找了间茅屋旅舍，安心地准备过一段真正没世俗纷扰的田园生活。
今晚，他们很兴奋，买了很多酒，很多肉，很多时新果品。
他们又有了那天洞房的感觉。
他们放开了心情，一个劲儿地喝酒吃肉，酩酊大醉后正要拿果品，却笨拙地碰翻了桌子，鲜果糕点散落一地。
他们四仰八叉，狼狈不堪地在地上呼呼大睡。
睡梦中，叶笑痴来到了一个似乎熟悉又似乎陌生的瀑布。
一个女人似乎哀怨又似乎欣喜地看着她。
突然那个人变成丑恶的三个月后，江南。
云亦萧带着自己的妻子骑马遨游了江南的许多名山古迹。
还有更多更美更著名的风景等他们去饱览。
他们似乎已彻底远离了恩怨纠缠的江湖，在秀丽山水间也感觉自己风雅如诗了。
夕阳西下。
他们记不清这是来江南后的第几个黄昏。
依旧那么美，那么宁谧，那么平淡。
他们在山野找了间茅屋旅舍，安心地准备过一段真正没世俗纷扰的田园生活。
今晚，他们很兴奋，买了很多酒，很多肉，很多时新果品。
他们又有了那天洞房的感觉。
他们放开了心情，一个劲儿地喝酒吃肉，酩酊大醉后正要拿果品，却笨拙地碰翻了桌子，鲜果糕点散落一地。
他们四仰八叉，狼狈不堪地在地上呼呼大睡。
睡梦中，叶笑痴来到了一个似乎熟悉又似乎陌生的瀑布。
一个女人似乎哀怨又似乎欣喜地看着她。
突然那个人变成丑恶的云寄心，凶狠地扑上来。
她惨呼醒来。
梦魇，怎会又出现？
是因为今晚喝了太多酒？
她尖厉的惨呼竟没有惊醒云亦萧。
看着云亦萧，她又眼中秋水盈盈，柔情万千。
她低头亲吻了一下自己这个比高山更可靠的夫君，感到夜深地面凉，直接拖了一床棉被盖在他身上。
呆了半晌，她终于忍不住想，为什么还会出现梦魇？
难道自己以后连酒都不能多喝？
自己夫君高兴时，若不能陪他喝个尽兴，她难免要失落内疚。
她一开始想，很快就心乱如麻，只觉屋子里也闷闷的。
她浑身疲软，似乎刚才拖棉被在云亦萧身上用尽了她的力气。
她挣扎着好不容易再站起来，突又头疼，走到窗口，将半掩的窗扇再推开些，却悚然退后，面色惨白地跌坐在地。
窗口竟有一个男人。
竟是魏风然。
女装冉凤尾，男装魏风然。
已有太久没见魏风然了。
魏风然招手，示意她出去。
“你想知道你以前那个姐姐的秘密，就跟我走。”
以前那个姐姐的秘密，是她一直以来最想知道的。
即使现在成了亲，有了云亦萧这样好的夫君，她也很冲动。
她直接从窗口跳出去，身体突又来了力气，动作敏捷。
魏风然在薄薄的夜气里走，缥缈地如鬼似魅，不知走了多久。
前方有很吵闹的声响。
那么熟悉，那么陌生。
叶笑痴跟着魏风然走过去。
是瀑布。
无数藤萝遮掩着的瀑布，如果不是声响，在夜色里根本看不出。
魏风然道：“冥冥中注定，你们小两口居然刚好落脚在这片瀑布的附近。”
掀开藤萝，走进去，看见水帘外的一段平地。
叶笑痴痴迷地跪下去，伸手静抚冰凉的地面。
冰凉的地面平洁如镜，朦胧地映着她有些憔悴的容颜。
这张脸那么熟悉，那么陌生。
“那天你和你姐姐秘密地来这里亲热，你姐姐拿出预先准备好的两粒毒药，一粒给你，你们其实是想自尽殉情的。”
想起来了。
的确是殉情。
她们姐妹一起受折磨，没有别人会怜悯，没有别人肯伸手帮她们脱离苦海。
所以只能相互依赖，终于相爱。
“那天我赶来时，你们都已服药晕厥，幸好毒性四个时辰后才发作攻心，我还能把你救到。”
叶笑痴怒道：“你为什么只救我？”
魏风然嫣然笑道：“如果把你们都救了，你们光是感激，然后继续双宿双飞，把我孤独地丢在一边。”
叶笑痴不再理她，目不转睛地看着如镜的平地，似要努力看出姐姐的脸，似要姐姐能活过来，做她永无替代的依靠。
连云亦萧也无法替代的依靠。
她没有流泪。
她不悲伤，甚至不恨。
她只是突然又痴迷了。
这种痴迷曾伴随她多年，别人眼中看来，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魏风然伸手，让急箭般的水浪冲击她纤秀脆弱的手指。
她突然脱光衣服，纵身跳下。
“我今晚补偿你，我和你殉情。”
殉情？
两个有情有义的人一起死，才是殉情。
她和魏风然之间有过真情实感么？
当然有过。
她的痴情摆脱魏风然才不过几个月而已。
这时她已完全忘了云亦萧，完全忘了自己是有夫之妇。
完全忘了这些时光的甜蜜快乐。
云亦萧是第一个真正使她自由、使她无忧无虑的男人。
魏风然也让她自由过，可这个人根本不是真正的男人。
姐姐也让她依靠过，那当然也不是男人。
男人到底是什么，她也完全不去想了。
她的情感注定只能短暂地和男人发生联系。
她在痴迷中，默默解散发髻，缓缓褪下衣服。
如镜的平地上，有姐姐的脸，也有魏风然的脸。
魏风然又变成冉凤尾。
那张脸突然也和姐姐一样亲热而温柔。
她站起来。
粉雕玉琢的一个人儿，就要逐浪而下了。
下去后，会不会立即飞灰湮灭？
会不会和两个姐姐一样，最终永恒地投影在那段如镜的平地？
XXX
梦醒。
身边无伊人。
身上有棉被。
伊人的温度和幽香还在。
云亦萧痴迷地坐着，坐在房中的地上，坐在桌前，坐在屋檐下，坐在院子里，坐在田埂上，坐在树上。
伊人去何方？
他独自在这山里住了三个月。
找了三个月。
偏偏不去找那片瀑布。
瀑布下是一条湍急狭窄的河流，不知流向哪里。
是不是伊人去的地方？
他路过瀑布，发现外面茂盛的藤萝开出了样式颜色都很特别的小花。
多像伊人的眼眸。
他轻抚。
一片水花洒出来，如伊人泪痕湿了他的衣袖。
他痴迷地坐下去，在瀑布的轰隆隆中，心思成空。
这天回去，来了客人。
贵客。
知己。
风无羽。
他告诉他，他的伊人也不见了。
他也痴迷，恍惚，心思成空。
三个月。
又是三个月。
那么熟悉，那么陌生的三个月。
他突然对他说，伊人如梦，我们或许是梦醒了而已。
何必苦苦牵挂。
梦醒无痕。
所以他们结伴，下山，买马，浪迹天涯。
XXX
深冬。
江南有雪。
雪在孤楼外。
风吹雪飞。
云亦萧执剑而来，应小楼之约。
西北第一剑客小楼，纵横十七年未败。
这是云亦萧来江南后的第一战。
云亦萧冷酷，沉寂，神鬼莫测。
他走在雪地上，似乎天地的冷不是因深冬，全是因他的表情和脚步。
雪花不声不响地飘落。
风小了。
小楼停杯。
停在剑尖。
云亦萧的剑，无鞘。
冷酷沉寂神鬼莫测的云亦萧，丢了鞘，就像那年那月那天丢了伊人。
无鞘，无笑。
有酒，当歌。
云亦萧以剑尖接杯，接来一饮而尽。
（本书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