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旧的阶梯排排落座在朱宇阁楼之间,大人的争执,儿童的嬉笑,此起彼伏。阶梯之上是一扇硕大的红门,阶梯之下是一个尚小的女孩。
她时而望向那高处的红日和白云,时而又望向那远方的楼房和阁宇,时而又看向地上被风吹起的树叶,时而又盯着自己的手掌。
闲云松散,懒日疲眠。女孩想要找什么东西,又或是找什么人,但时间尚早,渔人未起,她能找到的只有这懵懵懂懂的自己。
苏远看着女孩一人坐着,心生几分落寞。他看到了她,彷徨中带着迷茫,寂寂清晨,却不知早起何事,不知她的等待,自己的坚持又是否有意义。
女孩的视线从手掌中移开了去,抬头见到了苏远,露出了惊喜的微笑,说道:“大哥哥,是你啊。”
苏远却想不起来眼前这个小丫头是谁,便问道:“小丫头,你是苏家人吗。”
苏远不知道这女孩是谁,可前面的女孩却清楚的知道苏远身份如何。她说道:“我是你爹爹的五弟的媳妇的姐妹的孩子。我们以前可见过的。”
听她说完,苏远却还是一点印象没有,不知何时见过眼前这小女孩。
女孩的脸上的微笑只留下了浅浅一道 ,说道:“我以前的糖葫芦可被你抢了一串,大哥哥你可是想起来了。”
遥远的记忆被骤然唤醒,以前那个哭哭唧唧的小丫头与现在这个文文静静的小女孩的身影恍然重合。
苏远不由感慨万分。但他依然记得父亲找他有事吩咐,苏远匆匆与女孩作别。
苏远迈入红门,到了书房门口。
书房中有人说道,那是五叔的声音:“这和陈家定亲的孩子非得是我家媳妇那妹妹的孩子吗。那婆娘现在为这事可是闹上天了。”
二叔的声音也紧跟着响起:“这事非得这么办吗。族中年轻一辈都不满意这送女儿的做法,我那不争气的孩子竟然还加入了那个什么邪教信天黑,就只是想要带那个丫头走。大哥,我就是一个残疾人,只想我的孩子平平安安,这事就这么算了吧。”
只听父亲否决了所有人的提议:“多说无益,此事势在必行。”
苏远听父亲说完,想到了台阶上的女孩,想到了自己,心底不由怒火中烧,一把将门推开,破门而入。
苏远怒道:“堂堂苏家家主难道还要用女人来保全家族的地位吗。”
“你就这么跟我说话吗!”
随即父亲缓和了语气:“此事由不得你,也由不得我。远儿,你以后也会和我经历一样的无奈,肩负一样的责任,你也该长大了,不能再这么任性了。
父亲看着苏远,苏远看着父亲身后,那是无尽的黑暗。
场间只剩下了苏远和其父二人,书房中的光影绰绰,只照亮了苏远和其父二人,墙消失在了暗中,门消失在了暗中。
苏远突然吼道:“不会的,我不会像你一样的。不管有什么责任,我都不会做这样的事。”
父亲摇头一叹,消失在了暗中,声音遥遥传来:“这次叫你来不是为了这事,近期各大家族有数的高手会一起负责一趟镖,我将你安排进去,你去历练,对你有好处,学校那边的假我也帮你请好了。”
苏远转身,毅然说道:“那名额我会自己拿到,我的事情我会自己去做。”
苏远迈步走进了黑暗,再从黑暗中走出时,天色已近夕阳,女孩出落成少女,她依然在台阶上坐着。
阶梯古座,泛黄而新,合纵通天。
夕阳下,苏远和那少女坐到了一处。
苏远问道:“他们说的那个女孩是你吗。”
少女知道苏远指的是什么。
她反问道:“这样看着我干什么,这是我自愿的,没人强迫我什么。”
“既然是自愿的,为什么要和苏长澈一起跑。”
“想看看邪教又是如何罢了。”
“我不明白,为什么要答应这婚事,你不想嫁给一个你喜欢的人吗。”
“我现在又没有喜欢的人,况且对方相貌出众。”
“那你以后遇到喜欢的人怎么办,我带你走吧。”
少女禁不住笑了出来。
她站了起来。
“哥哥,我都不为这事发愁,你又瞎操什么心呢。”
少女离苏远越来越远,走到了夕阳落幕处。
“后事后思,我连现在想要什么尚且不清,又怎么知道以后的我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呢?”
夕阳缓缓的沉下,少女转身望向苏远,身影在夕阳下模糊,轻轻的低语。
“嫁与不嫁。留与不留,去与不去,总是要选一个的。”
夕阳突沉。
可万一选错了要如何,后悔要如何,人生路越走越窄,人又可选几次,任性几次。
苏远起身要去挽留,周围的光景却是都暗了,他再也看不到那个少女,再也看不到过去的那自己。
苏远再睁眼时,他看到了她那清澈的双眸,她在担忧着自己,看到自己醒了,她愁容渐展,轻笑了。
他看到了她眼眸中深藏的哀戚,如同那夕阳的下的少女,在那坚毅的脸庞下,他感受到了她的悲伤。
她道:“公子,你总算是醒了。”
他问道:“姑娘,你是在为我担心吗。”
女子道:“公子舍身相救,我又如何能不为公子担心呢。”
苏远听到此话也不禁笑了,他问道:“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她轻轻抿唇,慢说道:“小女子姓木,公子称呼我语嫣便可。”
苏远道:“姑娘,今后叫我苏远便可。”
“苏公子。”
“木姑娘。”
两人相视,眼中尽是光彩。各色萤石的光彩在此纷呈。
苏远问道:“不知姑娘可知我们现在何处。”
女子轻回:“此方是湖水之下,地下溶洞。刚刚为了躲避那三个恶徒,我便自作主张用水遁带公子来到了此处。”
“姑娘见笑了,本想助姑娘一臂之力,却没想到还需姑娘相救。”
“公子何须挂怀,公子年少有为,来日必是能报今日之仇。”
“姑娘说笑了,在下技不如人,有何怨言。”
“公子心胸坦荡,让小女子着实佩服。”
苏远在女子的搀扶下站起,荧光忽明忽灭,两人在光与暗的交替中踽踽独行。
光影忽灭,他挽道:“姑娘可是要去往何处。”
黑暗再明,她还在:“不知公子可愿与小女子同行。”
两人侧身,忽又对视。他们的眼眸都比之前要更加明亮。
王虎李里从苏远的脑中一闪而过,他随即答到:“恰好这七日无事,若姑娘不嫌,再下愿陪姑娘。”
她掬而一笑:“那接下来的路还请要多麻烦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