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婆一行人将顾青荷围了个水泄不通,顾青荷手握赤蟒鞭,一派萧杀。
她正思索如何突围,元修逸走了过来。
他径直来到顾青荷身前,手中握着一把断剑。
他将剑往自己脖上一横,说道:“你们放了她,不然我死在你们面前。”
哈婆一愣,脸上怒气浮现,盯着元修逸,说道:“二公子,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顾青荷也吃了一惊,说道:“二公子,你这是做什么?”
元修逸不理会她,对哈婆说道:“我说到做到,不信你试试看。”
哈婆道:“二公子,你这是在和衡王作对。真伤了你,他可不会怪我。”
元修逸道:“我好歹也是衡王的儿子,如果我有个三长两短,你觉得他真的会放过你吗?”
哈婆一双眼睛紧紧盯着他们,在他二人身上来回转动,脸阴沉的可怕。
良久,她忽然哈哈一笑,笑声怪异,说道:“你喜欢她?”
元修逸和顾青荷不料她忽然说出这样一句话来,双双脸一红。
哈婆看罢笑道:“你就不怕世子妃扒了你的皮?你在衡王府还有一席之地,可都是因为你娶了一房好媳妇。”
元修逸笑道:“想不到哈婆对我的家事如此了解,想必是下了不少功夫。那你更应该知道,伤了我的后果是什么样的,就算我父王会放过你,周轻倩也不会放过你,她要拔你一层皮,我父王也管不了。”
哈婆咬着牙,恶狠狠地盯着他。
元修逸道:“你放还是不放?”
哈婆却笑道:“一向听闻二公子惜命如金,不知你是否真的下得去手。”
顾青荷见他如此羞侮元修逸,心中恼怒,走上前一步,正要说话,忽听“啊”地一声,她转头看去,元修逸已将短剑刺向自己胸前,深入数寸,鲜血不住地流出来。
顾青荷惊得目瞪口呆,半晌才发现元修逸已倒在自己怀里,满头大汗,脸色煞白。
哈婆也没想到这个平日里只知养尊处优的纨绔世子竟真的敢刺伤自己,又何偿不是吃惊不小。
元修逸说道:“这下你信了吧?顾青荷三翻五次救我,为了她,我这条命也可以不要。如果你再不放她,你们,你们就从我的尸体上蹚过去。”他声音微弱,紧紧咬着牙,显然是忍受了极大的痛苦。
哈婆看看他,又看看顾青荷,恨得咬牙切齿。
顾青荷说道:“二公子,你何必如此。我不值得……”
“朋友之间,没什么值不值得的,对不对?”
顾青荷眼泪哗一下流出来,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元修逸道:“你放心,我死不了。我不傻,刺的地方离要害远得很。”
顾青荷含泪轻轻一笑,说道:“痛不痛?你肩上受点伤都会喊疼喊半天。”
元修逸笑道:“有你这么安慰人的吗?”
他见顾青荷双目含泪,满脸关怀,心中一软,说道:“我不疼,以前怕疼都是装的,其实我,我一点也不怕疼。”
顾青荷见他额上大汗,脸色苍白,听他这样说心痛更甚,咬着唇才没让眼泪继续流下来。
元修逸只见哈婆怔在原地,问道:“你放是不放?”
半晌才听哈婆说道:“好,今日我放了她。二公子,你自己回去跟王爷解释吧。”
她又对顾青荷道:“跑得了初一,跑不了十五。我们总还会遇上的。”顾青荷迎着她的目光,并不说话。
元修逸道:“你快走。”
他见顾青荷满脸关怀不舍,又道:“他们不会拿我怎么样的。你走了,说不定他们还会请最好的大夫为我疗伤,我很快就会好的。”
顾青荷道:“你父王不会责怪你吧?”
元修逸笑道:“你放心,他不会真的拿我怎么样的。这些年我常常惹怒他,他顶多也只是训斥我一顿。”
顾青荷这才放心,说道:“好,那你保重,来日我们再见。”
她扶着元修逸坐好,看向哈婆,说道,“你最好照看好他,如他有个三长两短,我定要你偿命。”
她又看了元修逸一眼,微微一点头,转身飞奔而去,不一会儿,身形便消失在群山之中。
元修逸见她消失的背影,颓然坐倒,看向哈婆,眼神顿时一变,那眸光中透出的寒意,竟让哈婆呆了一呆。
顾青荷逃了出来,径直朝九龙城走去。
她走到半路,忽然想到:“博格身上有和我一模一样的吊坠,而那群南姜的黑衣人看样子也是冲我来的。莫非也和溪云山庄有关?”
她暗忖:“这么多人都对溪云山庄有兴趣,衡王也是,修明也是。”
想到元修明,她又想:“他同我交好,也是为溪云山庄吗?”
哈婆的话又在她脑海中响起,她心中顿觉堵得慌,恨不得立刻见他问个究竟,脚下更快了。
过了好几日,终于到了九龙城。
她来到九龙城,又累又乏,便找了一家路边面馆,准备好好吃一顿再去找元修明。
面很快就上来了,她很久没有尝到热腾腾的汤水的滋味了。也不知道是因为饿,还是因为马上就要见到元修明了,她觉得今日这面也格外的香。
不了会儿,身旁陆陆续续来了一些人。其中一人的声音传到了她的耳中。
只听那人说道:“这两日忠顺王府可真热闹,各种绫罗绸缎,美玉珠宝,都在往那边送。”
顾青荷听到忠顺王府几个字,不由得好奇,头微微一侧,只听另一人说道:“听说这次排场不小呢。”
先前那人道:“那是。安阳郡主大婚,举国欢送,这是多么大的隆恩呀。”
顾青荷脑中轰地一声,再也不记得别的了,等她清醒之时,才发现自己已走在大街上,街上人来人往,人往人来,都与自己无关。
顾青荷心中又惊又疑,“难道元修明真的是要与安阳郡主成亲?”
哈婆的话又在她脑中响起,“难道他对我都是假意?我掉下山崖,他有去找过我吧?他真的对我的生死可以不闻不问?难道他以为我已经死了?”想到这里,顾青荷浑身像是被冷水浇了个透凉。
她的手忽然触到了一个东西,光滑温润,是元修明送给她的玉佩,顾青荷的眼泪扑簌扑簌地往下掉,喃喃道:“元修明,誓言犹在耳,你真的,真的已经把我忘了吗?”
她怎么甘心,决定去找元修明问个明白。很快,她便来到了忠顺王府。
顾青荷来到忠顺王府,果然见到人进人出,一派喜气繁忙之象。她的心像是被狠狠地刺了一刀,痛不欲生。
她恍恍惚惚往里走去,不小心被身旁一人撞了一下,她脚下虚浮无力,差点摔倒。
只见有两人抬着一个大红箱子,撞倒她的那人喝道:“你干什么呢?没瞧见大家都忙着吗?快走快走,别在这儿碍手碍脚,这些可都是为安阳郡主大婚准备的,万一有个闪失,你担待得起吗?”
顾青荷脑中嗡地一声轰响,竟一步也不敢走下去了。
她看着人来人往,进进出出,顿时悲愤欲绝,咬咬唇,转身头也不回地飞奔而去。
顾青荷是被一阵凉风吹醒的,醒来时才发现自己躺在一处山坡上,已是深夜。
她坐起身,发现自己头痛欲裂,转头之间,看到自己身旁躺倒着一个酒瓶。
顾青荷闻到自己身上的酒气,顿时苦笑,又重重地躺在地上。
明月当空,正冷冷地看着自己,仿佛元修明的目光,在对她说:“顾青荷呀顾青荷,你别痴心妄想了,以前的一切都只是一时冲动,只是一时闲来无聊,只是不忍辜负你,只是在同情你。”
顾青荷的心又是阵阵绞痛,她捂着心口,不让自己叫出来,也不让自己哭出来。
她伸手拿起身旁的酒瓶,发现已经滴酒不剩了。
她又想到了徐忆君,他面容憔悴,形容消瘦的模样,她的心更痛了。
片刻后她冷笑一声,“顾青荷呀顾青荷,你把徐忆君当成什么了,难受伤心之时,你才会想起他。你三心二意,活该孤独终老。”
也许是冷风将自己吹醒,又也许是剜心之痛将自己痛醒,顾青荷慢慢坐了起来。
脚下的原野静静地躺在月色下,随着月光慢慢延伸,直至远方隐约可见的幽暗。幽暗之上,是灰白的苍穹。顾青荷静静地看着这一切,仿佛置身于一片神秘虚幻之中。
那幽暗之处是一片黑森森的树林。
她想起儿时曾有一次深夜穿过树林时的恐惧感,像有无数幽灵跟在身后。那晚的月光也是如此冷漠,冷视众生,漠看生死。那晚是她刚刚从如人间地狱的光华寺下来。
“光华寺,溪云山庄……”顾青荷心中默默地念道。
她背后的箭伤有些隐隐作痛,她手伸向自己肩后,那一道道疤,似乎在她眼前游动。
顾青荷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站起来,辨别方向,纵身一跃,冲下山坡。
不一会儿,便见一点黑影在原野上疾奔,很快就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