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老同学过的好不好,不行吗?”
“当然行,听说你媳妇给你下了个大胖崽子,恭喜你啊!”
“什么叫下了个大胖崽子?我说李红珍,你的嘴巴怎么还是这么不饶人啊?”
“咯咯咯,习惯了,习惯了,改不了啦。”李红珍笑完,渐渐收敛了脸上的笑意,沉沉道:“走走?”
雄隆明点了点头。
二人一边漫无目的的散着步,偶尔会碰到一些熟人,互相打个招呼,说声新年好。
李红珍看看四周无人,压低声音道:“隆明,你的事情我可是知情人,本来还想着狠狠地宰你一顿的,没想到却变成了这样。你可要想开点,忍一忍,凭你的能力,迟早会起来的。”
雄隆明点了点头道:“谢谢你了,你放心,没什么大不了的,已经过去了。”
“这还差不多,唉,谁叫我们身后无人呢。不过这个事情嘛,我却是知道些内幕的。去年年底,黄志新那个在部队当兵的哥哥黄志驹以正团级退役回来了,被安排在某个部门,听说权势不小,过年的时候提了不少贵重礼物去给陈书记拜年,最重要的是那黄志驹跟陈书记还是战友。其实当官的和我们这些小老百姓也没什么区别,无非也是为了名和利,做为人,谁能逃得过这个名利场?接下来,就不用我说了,你也明白了。”李红珍说完,一脸的无奈和苦闷。
雄隆明稍作沉默,淡然笑道:“这事已经尘埃落定,我都不多想了,你又何必多想?”
李红珍开玩笑似的说道:“我本来还期望着你能爬上去,然后找你做靠山呢?”
雄隆明笑道:“你还用得着找我做靠山,你男人就是你最大的靠山了。”
“这世上有几个男人靠得住的,靠山山都要倒,唯有自己才靠得住。”
“他对你不好?”雄隆明看着李红珍,声音有些阴沉。
“没有啊,他对我很好,我只是有感而发罢了。”
“那就好!”
“雄隆明,你媳妇可是这十里八村最有名的大美人啊,你舍得长年累月把她给放在家里?”
“没办法,还不是为了生活,以后会好的。”
“以后当然会好的!”
当了三年兵,即使是因为一些不愉快和伤心而选择了退役,但作为军人的很多精神却早已深刻地烙印在雄隆明的身体和灵魂之中,即便是现在,他一直还把自己当个军人来看待。
一直以来,他都以为只要自己的努力和付出足够,就会有所收获,然而,这几年下来,在经历了大大小小的诸多事情和打击之后,现在他真的有些迷茫和动摇了。至少他明白了一点,那就是有时候,一个人不管你付出怎样的努力和汗水,到头来可能还是一场空。
难道这就是命?
可是,他不肯认命,不甘认命,也不能认命。
他唯有不断而坚强的抗争,哪怕负万重地艰难前行,才能在未来的某一日里站起来,才有机会屹立于山之巅,俯瞰大地,闪耀光华。
发生这样的事情,雄隆明自然无法瞒着家人,他找了个时间回到家里,然后如实相告了。
老娘知道后,没有半点责怪之意,只是心疼他,笑着宽慰他。
妻子闵水秀知道后,情绪当即失控,破口大骂,骂他无能,咒骂姓陈和姓黄的无耻和下作。
他不曾还口,只是默默承受。
事后,闵水秀又跟他赔礼道歉,请求他的原谅。
雄隆明满眼心疼和愧疚的看着妻子那张憔悴却依然美丽的脸上挂着的泪,他没有任何生气和责怪的意思。他知道这样的环境和生活无法给敏感的妻子带来什么安全感,其实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怕过没有安全感的生活,所以妻子内心的害怕和恐惧他多少有些理解。
作为当事人,在经历了一次次的希望和一次次的失望之后,其实,他的内心也是颓败和恐惧的。恐惧前路黑暗无光明,恐惧自己这一生便这样毫无意义的蹉跎而过,恐惧无法给予家人一个良好的生活环境。他最恐惧的就是自己的孩子以后也会和自己一样,一辈子只能在土地里艰难的刨食。
这么多的恐惧和煎熬,若非他始终秉持着一颗强大的内心,恐怕也会就此沉沦下去。
有人说,你怎样的对待生活,生活就会怎样的对待你。
一个人未来人生遭遇如何,取决于他对于生活的态度。
一个人对待生活,若从不曾失去希望,那么生活自然就会给予其希望。
只要有希望,就会有盼头,只要有盼头,日子自然就不会那么难熬。
雄隆明默默的种地,默默的熬着,在路线教育工作队里熬了差不多两个年头,路线工作队便被解散了,所有的队员都重新回到各自所在的公社里,雄隆明自然也回到了窑咀小公社,船当然是没得开了,已经成为了别人的工作。雄隆明只能继续种地,反正已经种了这么些年了。
已经二十二岁的小妹雄明玉,通过人介绍,认识了甘棠村人江猛击。
江猛击家境并不富裕,追溯至上三代,都只是最底层、普普通通的农民家庭。其人有些沉默少言,但憨厚沉稳,值得信懒。最重要的一点就是退役军人,他在部队里当了三年运输兵。
二人互相看对了眼,两家人也都是老实本分人,自然也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雄明玉很快就嫁给了江猛击。
一下子,雄隆明肩上的担子就重了很多,但他毫无怨言,毕竟小妹总是要嫁人的。对于农村来说,一个女孩子,二十二岁才嫁人,已经算是有些晚了。这几年来,可是做苦了小妹。对于小妹,雄隆明心里一直是有些愧疚的。如今她终于嫁人了,做为哥哥,他期望她能过得开心快乐。
女儿雄涵嫣已经五岁了,儿子雄睿也已经三岁了,妻子闵水秀的肚子里还怀着一个。这样日复一日、毫无起色和希望的日子让雄隆明过得十分焦灼。这几年来,父亲的病情虽然日益加重,但仍不肯退下,还在咬着牙继续上班当巡查员,只是为了给家里增添一份收入,减轻一点负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