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郡的话让子玉心里一阵温暖,他犹豫一下还是说道:“我,我毕竟是娶了刘卞的女儿,还为他们脱了罪,恩师还肯信任我?”
少郡反问道:“我知你一向忠义的秉性,情再重也大不过义字,在大爱大义的关头,难道你不能让恩师信任吗?”
子玉感动的湿了眼眶,真诚道:“恩师的信任让子玉十分感激,当初联姻是为报刘文燕的救命之恩,刘卞也不过就是得了一条活命而已。他若心怀不轨起反叛之心,为了皇上和太子,也为了圣元社稷安定,子玉宁负夫人,绝不姑息恶贼。”
少郡点头笑笑,一句夫人让她想起子玉成婚已经数月,不禁恻然心动,说道:“尊夫人仁孝聪慧,当初有勇气救夫救父,必是位深明大义有担当的女子,你也不可小看了她。”
在恩师面前提起文燕,子玉本就后悔,一面偷看恩师的脸色,一面为恩师斟酒。听恩师这样夸赞文燕更加不摸深浅,一走神儿酒杯满了也没留意,溢到了桌上。
他忙放下酒坛,拿手划了一下,不想划的猛了点,全拨到自己衣服上了。正好他们喝的是西域产的葡萄酒,粉淡淡的红色斑斑点点洒在月白色的面料上。
少郡忙站起,就要叫人带王爷去换件外衣,子玉拦住道:“不妨事,恩师不用麻烦。”
他掏出袖里的手帕,用力揩拭了几下。少郡发现那手帕的颜色布料像是自己以前用过,为何会在他手里?不知是无意还是有意,见他展开叠了一下,大概发现里面绣的兰花旁多了一对小巧的雏燕,忙攥了塞在袖子里。
少郡不由暗笑,这定是他那位痴情的夫人偷偷绣上的,否则他也不会这样尴尬。这人今天怎么啦,怎会如此在意这些?以自己的心思真想抽出那幅手帕看个仔细,不过还是忍住了,为尴尬的子玉说笑解围。
“可惜了这件衣服,还是你第二次进霍府时穿的那件吧,当时给我的印象挺好,绣工也很好。不过,这酒洒的也匀称,倒像是霁月下隐约绽放的梅花,若拿茜草根提炼的颜色再加明矾配了,找人画在上面一定非常雅致。”
子玉趁机道:“那学生就求恩师来画行吗?” 这句回话说的突然,子玉是早存有心思,少郡却无心设防。
不过少郡心思还是转得蛮快的,她半哂笑道:“小王爷说笑了,下官哪里画的来,那些画笔颜料是内子随便涂着玩的,难登王爷的慧眼,还是另请高明吧。”
子玉见他回绝不好再说别的,他手里存有恩师不少手迹,曾拿画像上的诗句反复对照过,一个刚劲隽永,一个端庄娟秀,丝毫不像。如今被他搪塞过去一时也不敢再造次,便把话题又转到了朝政上,从如今的形势到圣元朝制度的弊端,谈及以后的改革。子玉暂时放下了试探的心思,两人倒是谈的融洽起来,他们还是第一次这样深刻的畅谈,一顿饭吃完早已夜幕沉沉。
少郡亲送子玉出门,看他微微带着酒意,叮嘱几句目送他上马离去,才与兰湮回绣英楼。在侧门里碰到婉婷,知道她一直在偷偷送子玉出府,心中内疚不好明说。只得道:“夫人何苦,来日方长,我还是安排你见他一面吧。”
婉婷看了兰湮一眼,叹气道:“还是免了吧,他是见过我的怕认出来,再说他是仰慕夫君,我不过是他的师娘罢了。看你们聊得兴致,不论是师生还是夫妻,都很般配呢。”她的话里带了那么一点醋意。
少郡不禁笑道:“怎么了,娘子,你还吃我的醋啊,我们可是换命的姐妹哪,分什么彼此,将来我可是要把他交给你的。”
黑暗中看不清,少郡却猜到婉婷的脸一定是红的。兰湮见她们仗着身边没外人说着这些似乎是乱伦的关系,吃吃笑着。
少郡道:“你先别笑,如今太子已经有些怀疑,少瑾也像是看出什么了,我们还是谨慎些吧。皇上虽不追究,可太子是怎么想不得而知,少瑾若再追逼,不是添乱吗。”
“皇上的赦旨在此能添什么乱,大不了改装呗,难道小姐不想嫁给姑爷了,可也是,那个刘文燕倒是给小姐添堵了。”兰湮心直口快道。
“胡说些什么,如今朝中形势哪容我想这些事,还不到改装的时候,你平日挺了解我的,今日怎糊涂起来了。”
兰湮吐吐舌头,没敢再说。婉婷一旁默不作声,她知道小姐的心思,如今只有顾全她才是做姐妹的情分,何况还有异母同乳的恩义在呢。少郡叹气,她必须想出办法杜绝太子和子玉的疑心才行,否则怎能在朝堂立足,完成自己的心愿。
这一晚少郡失眠了,她与子玉对朝政认知的一致让她欣慰,可他那种试探的眼神话语又让她心神不宁。天快亮时她才眯着眼睡着,不想很快被兰湮叫醒,说宫里皇上身边的一个小内侍来求见大人,她激灵一下,睡意全无了。
少郡被兰湮叫醒时天才蒙蒙亮。昨晚刚刚睡了不到一个时辰,脑子还昏沉沉的,只听到是宫中内侍求见,顿时机灵起来。不想惊动岳祖父,便让兰湮亲自把内侍引到自己书房。等她穿戴完毕赶到时,秦中和也来了,老年人习惯早睡早起,也知晓朝中的形势,此刻来人必是宫中有变。
秦中和认出这名内侍是皇上身边的人,此人没穿宫中的衣服,脸色也有些慌张。少郡道:“别慌,出了什么事,说的明白些。”
内侍道:“是高总管派我来的,现在他的行踪被人盯着不方便,我是找了守门的老乡才趁着宫里人熟睡时溜出来的。皇上,皇上昨日午后便被移去行宫。这是总管让我带来的皇上手谕。”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蜡丸,递给少郡。
少郡迫不及待的捏碎蜡封,同时问道:“皇上这几日病情稳定多了,怎会被移行宫?”
“奴婢也不明白,皇上从早上起就变得意识不清,时好时坏,午时左右开始昏睡不醒,这是皇上昏迷前交给高总管的。”
两人心里暗叫不好,秦中和就着少郡的手一起看着皇上传出的手谕,字迹有些不整,夹着蒙汉文字,就简单的几句话却让二人一惊:梁攸及明谕两位爱卿听宣:朕已无力执掌朝纲,为圣元社稷计,此手谕即是朕的退位诏书。霍明谕速接旨掌管百官,拥立太子登新帝之位,以稳定圣元社稷臣民。望卿勿负朕意,速拟诏告天下,扶立新君。
看着皱巴巴的皇上手谕,赫然盖有皇帝的宝印,少郡已猜到皇上此刻焦虑的心情,她感到一阵紧张,肩上这副担子骤然变重。她这几日没断了进宫,以自己的诊断皇帝不该这样,难道说---
她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看看岳祖父,说道:“看手谕像是皇上知道了什么,才急着让太子登基,我看宫中一定出了什么事。”
秦中和平日性子虽爽直畅快,可毕竟为相多年,事发突然却十分镇定:“事情紧急不能耽搁,太子不在京中,宫中很多人都是太后的人,我们很难插手。必须通知太子尽快回京。”
少郡道:“樊玉是太子的人,宫中侍卫应可信任,他们一定会稳住宫中的形势。”
那名内侍也说道:“樊将军已经派人守住了行宫,除了御医和皇帝身边的人,其余人一律不准进入行宫。所有侍卫在宫中增加了巡逻,要不我也不会被老乡顺利放出。”
少郡知道事情紧迫,来不及细商量,便对内侍道:“如此说来,你回宫应该不会暴露,来这儿的事别乱说。设法告诉樊玉,让他一定要保护高侍正和兴圣宫有身孕的詹妃,我还要尽快见到他。”然后让人去通知梁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