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水被关在地牢里,双手、双脚、脖子、腰上都绑着碗粗的铁链,她耷拉着脑袋,双手无力地垂着,实在是太沉了,满身的销骨噬魂钉钉在骨头上,让人动弹不得。
地牢里黑漆漆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若水满身疲惫,昏昏欲睡,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拿着烛台进来,她艰难地抬起眼皮,勉强看清来人,竟然是顾笑。
顾笑把烛台举到若水面前,那张脸没什么生气。
“各派掌门都已经齐聚瀛洲,看在我们曾经相识一场的份儿上,你可还有什么遗愿?”
遗愿?若水微微摇了摇头,若是活着,她倒是想让天下太平,若是死了,这所有的一切都跟她没关系了,还谈什么遗愿?
见若水没什么要说的,顾笑转身准备离开。
“笑笑。”若水轻轻地喊道。
顾笑驻足,脑中浮现当年初相识的场景:“我叫顾笑,叫我笑笑就可以。”
“我叫……若水。”
那时候唯唯诺诺,弱不禁风的女子谁能想到就是传说中魅惑栖梧君的妖女,一场仙魔大战又成了人人忌惮的魔界圣君,如今又成了任人宰割的阶下囚,还真是……世事无常。
顾笑转身看着若水,问道:“怎么了?”
若水:“你知道顾宁是什么德行,为什么还要让他做掌门?”
顾笑:“他一出生便是少掌门,父亲……父亲被你杀了,他理所应当继任掌门,接管瀛洲。”
若水:“即便是个登徒子,即便是个禽兽不如的人渣,也可以做堂堂瀛洲仙山的掌门吗?”
顾笑:“如果不是你杀了我父亲又怎会如此?”杀父之仇,顾笑怎会忘。
若水:“我杀他的时候并不知道他是你父亲,当然,就算知道也不一定会放过他,我是你的杀父仇人不假,但是你真的认为你父亲很无辜吗?”
“什么意思?”顾笑问道。
“你说你知道顾宁是什么德行,难道你父亲他不知道吗?他若知道,为什么还要大张旗鼓上招摇鸣冤?”
知子莫若父,顾宁是什么样的人,顾掌门当然知道,既然这样,他为什么要去讨说法呢?顾笑从来想过那么多,只以为他是爱子心切。
若水继续说道:“没有人想要大战,除了前魔族少君,他费尽心思想要鹬蚌相争坐收渔翁之利,而你父亲因为顾宁记恨我和栖梧君,他费劲心思挑拨离间,不管是心甘情愿还是受人蒙蔽,终是做了幕后推手,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局面,他表面上是在为儿子喊冤,实际上就是为了在栖梧君心中埋下怀疑的种子。大战那日,明明已经休战了,你父亲还不肯罢休,他若不死,大战不止。”
顾笑使劲摇头,事情怎么会是这个样子的,“就算是这样,你如今又来找阿宁做什么?”
“他凌辱我魔界少女,作为魔界圣君,我不该找他吗?”一说到这个若水就来气,“顾宁跟我有仇,迁怒魔族,他带着你们瀛洲的弟子,到处找茬儿,屠杀我魔族子民,此人心术不正,不杀他,难消我心头之恨。”
“你以为你还能杀得了他吗?”
“谁知道呢?只要我还有一口气,谁又说得清呢?不过,就算我杀不了他,若不想这万年仙山毁于顾宁之手,瀛洲掌门还是另选贤能为好。”
……
顾笑离开了,很快就来了两个瀛洲弟子,架着若水去伏魔台。
伏魔台这边闹哄哄的,坐满了仙门各派,南山君、青山君、芣苢君等等,芣苢君坐立难安,向来独来独往的他,这次居然破天荒的带了四个药童。
顾宁坐在主位,四下看了看,问身边的顾立:“栖梧君怎么没来?”
“属下没见到君上。”
“你……不是说了让你一定要告诉栖梧君吗?”顾宁有些恼怒。
“弟子特地去了孤鹜峰,君上不在,四下打听,都没人知道君上在哪儿。”顾立解释道。
“那倒是可惜了。”
顾宁辛辛苦苦做了这么多,饶了这么大的圈子,就是给若水和栖梧君准备的,若水在意栖梧君,他要让栖梧君亲手杀了她,那场面定是有趣,若是栖梧君念及往日情分,手下留情,便是与天下仙门为敌,如此,更有趣。
如今戏台子都搭好了,主角儿却没来,岂不是白忙活了?
“诸位!”顾宁起身,待大家都噤声了,继续说道:“本座去看看这魔头怎么还没押过来?”
顾宁离开大约一刻钟后返回伏魔台,脸色不太好,神色有些为难。
有人看出些许端倪,问道:“顾掌门,女魔头在哪儿呢?”
“那女魔头……不见了。”顾宁低着头,不好意思面对众仙门,“本座刚刚去地牢,魔头已经被人带走了。”
全场哗然,不远千里来参加伏魔大会,结果魔头被人救走了?这是逗着大家玩呢。
顾宁陪着小心,“诸位,妖魔狡黠,是我瀛洲看管不利,但是诸位放心,女魔头离开地牢不过一刻钟,本座已经让门中弟子去寻了,今日,众仙家聚集于此,量她插翅也难逃。”
很快顾立就带着押解若水的两名弟子来了。
两名弟子不明所以。
“不是让你们魔头带到伏魔台来,人呢?”顾宁大声喝道。
“被栖梧君带走了呀。”一名弟子说道。
青山君腾地站起来,“你休要胡说八道!”
“御掌门,先听他们把话说完嘛。”人群中有人说道。
“到底怎么回事?”顾宁又问道。
两名弟子皆埋着头,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事情原委如何,你们说清楚便是,怕什么?”顾宁阴阳怪气地说道。
“弟子把魔头押出地牢没走多远就碰到了栖梧君,栖梧君让我们把人交给他,我们就……”
“怎么能把人交给栖梧君呢,你们不知道君上跟女魔头是……是什么关系吗?”那人口无遮拦,说出口才觉得有些不妥,声音渐小,但还是被人听了去。
“你这话什么意思?”青山君问道。
“事实摆在眼前,还能是什么意思?招摇贵为仙门之首,却跟魔女牵扯不清,实在有辱大家风范。”又有人说道。
“我招摇若是与魔族勾结,图什么?”青山君恼怒,这些人简直不可理喻。
“谁知道呢?这女魔头在你们招摇隐藏数年,你们居然丝毫没有察觉,她明明已经回魔界了,你们又把她接回了招摇,才有了后面的仙魔大战,各派死伤惨重,女魔头顺势成了魔界圣君,御掌门,你说贵派是与魔头勾结还是识人不明呢?”
坐在人群中的芣苢君表面上看起来优哉游哉,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实在早就紧张得汗湿了手心,听说若水被栖梧君救走了,才略微松了一口气,眼下掌门师兄被人怼得哑口无言,他怎么能袖手旁观。
“你不要忘了,当初是顾掌门,非要找若若对质,我们才去魔界把人带回来的。”芣苢君说道。
“若若?叫得真亲热,天底下谁不知道芣苢君对女魔头情深义重啊?”
毕竟阳谷山上芣苢君可是当着仙门众仙家的面说要带若水天涯海角的。
“你……”芣苢君直眉怒目,指着那人的鼻子,但是又无从辩驳。
那人继续说道:“再说了,老掌门找女魔头是为了讨要说法,你们倒好,事情的原委弄不清就算了,还把女魔头留在招摇,那可是差点做了魔后的女人,你们要没有别的心思,就那么把她留下了?还有那个七月,如今大名鼎鼎的魔界月使不就是招摇的莺月仙子吗?”
青山君还真是百口莫辩,气的吹胡子瞪眼。
原本的伏魔大会,不知怎么就成了针对招摇的讨伐大会,这些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满嘴歪理,但是歪理也是理,青山君连一套歪理都说不出来,确实理亏得很。
芣苢君更是觉得这些人不可理喻,反正若若已经没事了,他就放心了,带着身后的药童离开了瀛洲。
青山君气急败坏地回了凌霄峰,“去!把你三师叔叫来。”
“君上不在。”云不寐回到。
“那就去找!”青山君怒火中烧,“招摇万年基业就要毁在他手里了。”
“是!”云不寐领命退下。
伏魔大会后,招摇在仙门中的地位一落千丈,青山君一夜之间憔悴了许多,同门兄弟姐妹几个,没一个靠谱的。
牧临君不见踪影,栖梧君就不用说了自从遇见了那个女人,就跟变了个人似的,眼下还冒天下之大不韪私自救走魔界圣君,芣苢君更是被迷得七荤八素的,莺月仙子不知道哪根筋答错了,竟然愿意呆在魔界也不回招摇了,舞阳仙子自幼骄纵,挑不起大任,青山君终是一个人扛下了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