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燕歌遗恨(一)
书名:琴剑燕歌 作者:棠忘伯 本章字数:2411字 发布时间:2023-02-28

    为叫萧骞能瞒天过海,到得平州众人伏藏山野并未即刻动手,依他所言,纵按照解送丁虎同时已遣人示谕西路军来算,完颜娄室得知消息再请旨提人,也绝无如此迅速的道理,为防完颜宗望生疑只得再等上几日,而趁此时机众人也可监视金军动向。

    至于金军底细如何,萧骞早已和盘托出,金人此番南下可谓精兵猛将齐出,大有倾国而来之势。单说这东路军,完颜宗望名义上虽是监军,实则一军统帅。完颜阇母为都统,刘彦宗领汉人都统,完颜宗弼等也在军中,这路兵马不下六万之众,正要先取燕山府,而后挥兵南下。

    而众人轮番探查,也证实了萧骞所言不虚。但见平州城外连营片片,阔比城郭一眼望不到边,旌旆蔽日,正如漫天愁云压在众人心头。两次伐辽失利自示懦弱,只叹马扩之忧不幸言中,一众江湖草莽欲阻金人实无妙法,唯凭一身本事刺杀敌首。然不说在如此大军中能否成事,纵侥幸除去一两员大将,可旁的也不是庸人仍有统兵之能。况金人眼下还没犯境,冒然而动更与其口实,终也作罢。

    众人忧心度日,萧冰婵则是百感交集。她恨金人灭了自己国邦,救丁虎也不过是还他一份人情,可想到眼前宋人也曾攻辽,当此情形虽不致幸灾乐祸,也疏无同情。而再见章可贞,更叫她觉五味杂陈。她料金人来攻,章可贞与陆无樊的好事怕是要拖得遥遥无期了,心中不免窃喜。可想二人大敌当前也将同进同退,羡慕之余怎不自伤自怜!唯叹造化弄人,便躲得远远的,只与冷千山、白雪清畅叙别情,只待救了丁虎便远走他方,好断了这孽缘。

    匆匆四日,好在金军并无异动,粗算时日已差不多少,便由江琳给萧骞用了毒,陆无樊三兄弟押他前往,后伏于大营外,叫他依计行事。萧骞硬着头皮而去,陆无樊见之道:“你这般作态,岂不叫人一眼识破?还不抖抖精神,别忘了他活你活!”萧骞尴尬一笑,忙挺了挺胸。韩翊则道:“咱们下山时,我已叫大伙挪了地方,你是个聪明人,可别自作聪明才是。”韩翊怕他一入军中便翻脸不认人,领着金军来与大伙为难,故而警告一番。“在下岂敢!一定竭力救出丁将军。”萧骞心里暗骂却也只得笑脸称是,而后纵马奔向军营。

    萧骞去后三人伏于暗处静待,没等一会儿,忽见两骑奔出营来,三人精神一振未想这么快便大功告成,可待探头细瞧,才见马上之人虽着便服却不是丁虎夫妇。失望之余,韩翊却不由皱眉道:“奇哉怪也!”“怎么?”陆无樊问。韩翊道:“你们瞧那二人坐骑皆剪了鬃毛,又是从军营出来的,我料多半是战马。如是战马,那这两人必是当兵的了!可他们穿着百姓衣衫往东去,岂不蹊跷!”

    二人霍然醒悟,陆无樊前几日进上京也用的这招,立时道:“这是为掩人耳目。”高凌越也道:“向东去便到蓟州地界了,莫非是金军的探子?”韩翊、陆无樊不由点头,都觉如此,可忽又想到什么,三人脸色齐变,跟着异口同声惊呼道:“郭药师!”

    他们这是想到一处了,常言道上兵伐谋,金军虽善战,可若能兵不血刃攻城掠地,何必非要损兵折将呢!况金军攻辽十余载,得了许多辽将投降献地的好处,今番攻宋怎会舍弃此道。而眼下燕山府路军事皆控于郭药师之手,完颜宗望等若有招降之意,必以他为突破口。三人也知郭药师是何等人物,高凌越急道:“二弟、三弟,你们在此等候丁虎,我去追他们,咱们蓟州城外见。”以高凌越之能拿这二人当是手到擒来,可陆无樊仍不放心,对韩翊道:“二哥你也随大哥去吧。”三人均知此事非同小可,高凌越、韩翊一齐行事也稳妥些,当下二人叮嘱陆无樊若萧骞失手,切不可独自冒险,等大伙一起相救,而后便追那两人而去。

    陆无樊独候于此,时而忧心丁虎,时而盘算着郭药师面对金人压境会作何应对,忽而又见小队骑兵押着辆囚车驰出营来,他定睛一看,这回错不了,萧骞在前,车中正是丁虎夫妇。他按下心中狂喜,待一行人远离军营才拍马上前。

    那七八个金兵乍见有人冲来立时刀枪迎上,可又怎是一合之敌。陆无樊奔马不停,于人群中一闪而过便悉数料理了。在丁虎惊呼“无樊”之声未绝时,他已翻身下马,黑剑一挥囚笼立破,跟着扶出丁虎不由道:“虎子,苦了你了……”此时重逢,饶是丁虎好一条大汉也不禁泪落难言,一劲摇头。

    而身旁柳氏已知来人是谁,急问:“小叔,我儿可好啊?”陆无樊忙道:“嫂嫂放心,九畹安然无恙。”“那就好,那就好……小叔大德,我作牛作马也报答……”柳氏说着已喜得哽咽难言。陆无樊连连摆手:“嫂嫂这说的什么话,快别见外了。”丁虎也紧攥着他的手道:“亏得有你啊……”陆无樊道:“九畹无恙多赖冰婵,你们谢她才是。眼下不是说话的地方,随我先退,咱们再叙不迟!”而后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抛给萧骞道:“你这差事办的不错,我便不难为你了,望你好自为之吧!”萧骞捧着解药如获大赦,可一霎欢喜过后,又觉失落,经此一事金国已容他不下,日后还能去哪儿呢?便在他茫然无措之时,陆无樊已领着丁虎夫妇,骑上金兵战马奔驰而去。

    三人与大伙汇合,丁虎夫妇见有这许多好汉为自己奔走,躬身谢个不停。待见萧冰婵,二人已不知如何相谢,丁虎道:“我一家蒙你相救无以为报,唯这条命,要杀要剐全由你。”萧冰婵还未说话,陆无樊已抢到丁虎身边急道:“胡说什么!”丁虎却朝他摇摇头:“灭辽一事我出力不少,而今欠了她天大的人情,纵她杀我泄愤,我也没有一句怨言,但保妻儿无恙已能含笑九泉了。”

    萧冰婵望着二人不由暗叹,此事根源从丁兰而起,可丁兰身死的根源又是什么?由此卷起的漩涡,更将无数人吞噬其中挣扎着难以脱身,她又何尝不是其中一个。只听她幽幽道:“是是非非也难论个明白。”跟着望向陆无樊,凄然一笑,“望你这回能信守承诺,等我给你们奉上新婚贺礼!”说罢拜别冷千山,不顾白雪清挽留,跨马而去。

    萧冰婵留下这话,别人听得不解,可陆无樊怎能不懂!望着她倩影渐远一时怅然若失,可眼下他也无暇多想,忙领人赶往蓟州与高凌越、韩翊相汇。

    途中章可贞问:“萧姑娘说的贺礼是什么?”陆无樊也没隐瞒,将萧冰婵的戏谑之言说与了她。章可贞听罢也即明了,感慨道:“萧姑娘用心良苦,你可不能再食言了!”金人来犯,众人断不会坐视不理,陆无樊若不食言,非得先活下来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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