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阳照、春风起,东阳街上人来车往,山庄门前骏马停歇。尚剑山庄以练剑为业,江湖上名头鼎盛,庄主林螳风秉承祖业,痴爱练剑,八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今日把示君。
尚剑山庄邀请江湖各路英雄、名门正派,前来参加【试剑大会】,有头有脸且无要事缠身的掌门,都接下了帖子,前来赴宴。大门两边悬着一副对联,写着“仙镝流音鸣鹤岭,宝剑分辉落蛟濑”。大堂之上,群英荟萃,最显眼的莫过于东首三人。
其中一人是邙山掌门虎不休,江湖人称“玉掌翻天虎不休”,一张方正的国字脸,虎目一扫,极具威严;他旁边站着一人,双腿极长,比虎不休还高处半个脑袋,下巴畜着三寸山羊须,正是天门山掌门——脚下乾坤之羊襄;身旁的庐山掌门马如虎,外号“金瓜击顶”,亦唤作“马金瓜”,身穿枣色衣袍,脸型稍长,一双眸子深沉如水。
太白门小圣令狐峥也接了请柬,且回信会参加试剑大会,却迟迟未露面。眼看吉时将到,庄主林螳风仍在殷勤招待众英雄,丝毫没有请出宝剑的意思,他今日身穿绛紫衣袍,颇是喜庆,脸上笑意仿佛嵌在肉中一般,挂了一个上午。
众位英雄心痒难耐,连番催促,虎不休道:“太白门小圣怕是路上有要事耽搁了,庄主不必再等了罢,莫误了宝剑出鞘的时辰,不吉利!”日头越累越高,林螳风只恐误了宝剑出鞘的时辰,便命徒弟抬出剑匣,他亲自开匣,取出一把宝剑,往众人眼前一晃,落在桌上。
众位英雄一声哗然,目光齐刷刷落在宝剑上,又听林螳风朗声说道:“这把宝剑是林某人历时八年打造,花两年时间到东海寻找海底玄铁,又两年到西域各国求精金,归来一年研究样式,锻造一年,而后又改进两年。两个月前,终于出炉,今日,宴请天下各路英豪,前来试剑。”
话音一落,只听得刷的一声,宝剑出鞘,一道寒光闪过,站在前排的几个英雄两股一颤,不禁后退两步。人群中有人说道:“今日能见宝剑风采,三生有幸啊。”
林螳风满面春风,使一招“竹篙入水”,宝剑迎风一晃,刺了出去,飞向虎不休。虎不休探掌出招,正是邙山派的玉生烟萝掌,一招“烟波垂钓”,斗转宝剑,握住了剑柄。
虎不休持剑一扫,剑上寒光闪闪,自有杀气流泻,这招“玉碎珠飞”,正是邙山派玉生烟萝剑的招式,满堂宾客纷纷避让。虎不休一招毕了,哈哈大笑,连连称赞,道:“我有一宝剑,出自昆吾溪。照人如照镜,切玉如切泥。说的正是林庄主这把宝剑啊,剑重四十九斤,剑长二十五寸,剑出随风,十分趁手。”
虎不休把剑一扬,推向羊襄。羊襄飞身一跃,右脚踏出,使的是天门山派的乾坤易风脚,宝剑随脚一晃,只见他身形闪过,一道白光问问落入他手中。羊襄细细一看,似在数数,他啧啧赞道:“螳风兄真是好技艺,剑身两侧竟雕锻了十二种种细纹。”
羊襄握着宝剑,对着日光,转动几番,每次泛出的寒光竟略有不同,每回折出的光影都各有形状,满堂英雄又是一声哗然赞叹。
林螳风道:“羊兄谬赞了,这宝剑尚未取名,羊兄若有好名,不妨赐下。”羊襄道:“在下一介草莽,才疏学浅,不敢污了这宝剑。”他将宝剑一转,轻轻送出,朝马如虎飞去。
马如虎双腿一转,身形飘忽如风,右手探出,接下宝剑,道:“小弟不才,今日有幸,试一试宝剑。”他持剑跃起,一件斩落,寒光闪过,只听到一丝微响,跟着“哐当”一声,一块桌角掉落在地。
马如虎哈哈大笑,道:“好剑好剑。”他伸手探头,抓下一缕头发,呼出一口气,吹到剑上。毛发随风飘向宝剑,尚有两寸之遥,便断成两截,又叫满堂宾客大开眼界,一人道:“吹毛立断,这宝剑胜过了昔日老庄主的朱虹剑。”
众位英雄跃跃欲试,一个个争着要试剑,宝剑却落入了一对夫妇手中,两人身上衣衫同色,女子鬓边簪着一支杏花簪,对着宝剑盈盈一笑,煞是动人。这两人正是泸水鸳鸯卢氏夫妇,擅使鸳鸯双剑。夫妻二人,双双出剑,剑花落下,男子卢飞鸳使鸳阳剑法,夫人罗织鸯使鸯阴剑法。
饶是夫妻双剑合璧,但剑招从卢飞鸳使出,寒光闪、杀气泄,其阳刚威力远胜夫人罗织鸯。卢飞鸳出招“鸳鸯展翅”,罗织鸯便出“鸳鸯入水”一招,宝剑一扫而过,似鸳鸯展翅,桌上摆的汝阳青花瓷瓶便“哐当”一声碎了满地,罗织鸯手中佩剑点过桌面,桌上只留下一道划痕。
“好。”众位宾客齐声喝彩,“夫人接剑。”话音落下,卢飞鸳抛出手中宝剑,罗织鸯反手一甩,收了佩剑,探手一接,握住宝剑,夫妻两皆使一招鲤鱼入水,身形一晃,双双落地。
卢飞鸳手握宝剑,依旧出招“鸳鸯入水”,卢飞鸳佩剑一出,还使“鸳鸯展翅”,满堂宾客,纷纷退让,两剑齐齐落下,宝剑削了厅上的一座假山,又劈了山体中一小铁块,叮一声滚到众人当中,卢飞鸳的佩剑划过桌椅,斩下一角。
“真是一把难得一见的好见。”“林庄主,不亏剑圣称号,此剑一出,谁与争锋!”“这把宝剑,原来削铁如泥啊!”“林庄主,小可不才,今日来到贵庄,参加试剑大会,也想试一试宝剑。”……
众位英雄一个个心痒难耐、跃跃欲试,真是争先恐后,罗织鸯举着手中宝剑,道:“多谢林庄主,让我夫妻二人大开眼界,哪位英雄要上来试剑。”
众位英雄张了嘴正要抢答,门外却传来一洪亮的声音,“我来试剑!”
门口忽然卷进一股疾风,一个人影扑向罗织鸯,一招夜叉探究,夺走了她手中的宝剑,身子轻轻一跃,落在大门处。
日光打来,又有两个人影齐齐踏入屋中,三人扫了一眼厅上的众位英雄,朗声道:“龟峰山寨主鸭先知、凤凰山寨主豹荻、鹤屏山寨主鹤童颜前来拜庄,也要试一试这绝世宝剑。”
大堂上忽然多出三个人,一人身高八尺,披了鹤氅,嘴角的一抹奸笑,得意洋洋地盯着宝剑;一人满头白发,面上却满是红光,真真是鹤发童颜啊;最后一人豹眼鹰鼻,一脸凶相。
满堂宾客面上皆铁青,一人喊道:“你们三个邪魔外道,有什么颜面来参加试剑大会,快将宝剑放下,莫污了这宝剑。”鹤童颜道:“我三人仰慕尚剑山庄的名气,特来参加试剑大会,主人翁尚未发话,你们便想喧宾夺主?”
众位英雄好汉好生恼怒,林螳风也铁青了脸,道:“林某请了名门正派、天下英雄,并未请邪魔外道,三位速速归还宝剑,即刻离去。”豹荻道:“龟峰山、凤凰山、鹤屏山并未被鹿南风收服,我三人怎算邪魔外道?此番前来尚剑山庄,只为一试宝剑罢了,试完便走!”
“我先试!”鸭先知转起宝剑,出一招“春江水暖”,剑刃嗡嗡有声,杀向众人,当前几人连连后退,泸水鸳鸯夫妇并不惧怕,双剑齐出,一人使鸳阳剑,一人出鸯阴剑法,双剑合璧,接下一招。
鸭先知换了招式,宝剑挟着一股劲风,向罗织鸯腰腹刺去,眼见便要刺穿小腹,罗织鸯不由慌了神,大喊一声:“汉子。”卢飞鸳出一招“鸳鸯睡沙”,从旁挑去,两剑相击,叮一声,卢飞鸳手中长剑被削去一截,罗织鸯被一股剑气所伤,夫妻二人双双后退。
鸭先知哈哈大笑,顺手便将剑递给了豹荻,赞道:“果然是好剑。”林螳风大怒,骂道:“欺人太甚。”他赤手空拳抢了上去,一记螳螂掌,推向豹荻箭头,左手拍向他手腕。
豹荻身影一闪,轻飘飘躲了过去,他并不打算与林螳风交手,鹤童颜道:“林庄主大大方方召开试剑大会,怎如此小气,让我三人试一试宝剑都不肯?”
“邪魔外道不配试剑。”说话之际,林螳风已换成螳螂拳,这套掌法与拳法想通,精通者可随意互换,便于制敌。
林螳风两拳叠换,如螳螂上树,左拳打向中府穴,右拳袭向神阙穴,豹荻微微一笑,挥剑刺向林螳风喉。
“林庄主当心!”众位英雄出声提醒,却有一人道:“林老弟,我来祝你一臂之力!”说话之人正是羊襄,他点地而去,双腿扫出,使的是天门山派的乾坤易风脚,左足踏落在豹荻手臂上,如金鸡独立,却落下千斤般的力道。
豹荻手臂酸麻,不能动弹,羊襄右脚迎风一扫,踢向他手腕内关穴,只听得咔嚓一声细向,羊襄又落下一脚,宝剑便从豹荻手中飞出。
鸭先知、鹤童颜端着一身警惕,当即双双抢上,要去接那宝剑,马如虎与虎不休随即出手,马如虎一个跃起,抢到两人身前,大掌一挥,打出庐山派的五行神掌,鸭鹤二人为掌风所击,只能双双退下;虎不休一起一落,不费吹灰之力便接回宝剑。
羊襄面上得意,又出一脚,落在豹荻胸膛,将他踢了出去,林螳风随即也收了螳螂拳,将宝剑接到手中,冷脸说道:“我这宝剑也是认人的,三位再不走,休怪我尚剑山庄不客气。”他吩咐管家送客,鸭豹鹤三人却一动不动,门外小厮来报,又有人拜庄。
林螳风又是一惊,眉头起皱,心中嫌弃,他期待的太白门小圣没到,倒来了些不想干的人。门外便传来了声音,“江湖小卒牛一方前来拜庄!”
众人纷纷往门口看去,只见一老一少迎面走来,老者拉着一辆破车,车上放着一个东西,由黑布包裹。两人皆穿着一身打了补丁的褐衣,头上带了方巾,这两人正是牛一方师徒。当日牛一方改换装扮时,便对小徒弟说道:“我师徒二人手握铁马腿,必定要卷入江湖纷争,已再难回到寒山寺、侍奉佛主,便还俗了罢!”
满堂疑惑,林螳风最是不解,问:“阁下何人?”牛一方又道:“江湖小卒牛一方前来拜庄,叨扰庄主了。”众人都没听过牛一方的名号,只以为他是个无名小卒,一人道:“你也是来试剑的么?”
牛一方摇摇头,大手一探,掀开黑布,露出一条铮亮漆黑的铁马腿,他朗声道:“牛一方携铁马腿前来拜庄。”
试剑大会,竟有人送来铁马腿,惊愕炸了满堂皆是,一众英豪皆目瞪口呆,目光盯死在铁马腿上,再也无人在意新出的宝剑。
林螳风压下心中的震惊与狂喜,问道:“牛老弟携铁马腿而来,意欲何为?”牛一方道:“贫……老夫偶然拾得铁马腿,深知此马腿十分重要,不敢专有,听闻各路英雄齐聚尚剑山庄,正参加试剑大会,便携马腿前来,与天下英雄商议,如何安置这铁马腿?”
江湖之中,人人皆想得铁马,如今一条铁马腿竟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满堂皆狂喜。
鸭豹鹤三人最是欢喜,心中皆道:“真是天助我也,本是为宝剑而来,却见着了铁马腿。”三人面面相觑,暗暗盘旋着如何在众英豪中,抢走铁马腿。
满堂英豪各怀心思,林螳风寻思着,这铁马腿既然送到了自己庄上,说什么也不能让它离开。羊襄、虎不休、马如虎三人目光扫了一圈,暗暗琢磨着如何将铁马腿抢到自己手中。
其余众人自知实力不够,不敢奢望与林庄主与三位掌门手中抢得铁马腿,但心中却暗暗希望四人四败俱伤,好让他们捡个渔翁之利。
众人各怀心思,谁也不愿先开口,兔一会满腹疑惑,悄悄问道:“师父,他们怎么不说话?”
确实安静许久,牛一方耐心耗尽,便问道:“各位英雄有何良策,不妨商议一番!”
虎马羊三位掌门气定神闲,笑而不语,满堂英豪面面相觑,不敢出声,鸭豹鹤三人作壁上观,终是东道主林螳风开了口,“铁马事关重大,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此话一出,众人愈发沉默,大厅外却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铁马腿是棘手之物,诸位怕麻烦,老夫愿意代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