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贩见自己闯下了大祸,顿时吓得六神无主,呆立在了原地。
刘保国乘机一个箭步冲了上来,把水洒了大半的瓶子往草地里一丢,一把钳住他的胳膊,上气不接下气却仍用出恶狠狠的口气叱道:“你再跑啊!”同时不忘指挥我道:“小林,把他的破炉子给我推走!”
我并没有搭理他,而是迅速跑到了那名受伤的女教师身旁,用满含歉意的语音关切道:“你怎么样?伤得严重么?”
女教师秀眉紧蹙,紧咬下唇,艰难地从地上坐起了身,声音虚弱地问:“孩子们没事吧?”
我看了看这些呆若木鸡的小孩子,告诉她:“一个也没受伤。”
那些小孩也被刚刚这突如其来的事故给吓懵了,好不容易反应过来,这才哭哭啼啼地跑过来围到了老师的四周。
其中有一位虎头虎脑的小男孩哭得涕泗横流:“白老师,你怎么不起来?是不是腿受伤了?”
“孩子们别哭了,老师没事的,休息一下就好。”女教师一边温声安慰着孩子们,一边咬紧牙关努力想要站起身,试了试眉头却皱得更深,估计伤到了筋骨。
我见状赶紧出言阻止她:“你坐着别动,万一骨裂或是骨折的话一动反而会加重伤情。”然后冲始作俑者刘保国喊道:“刘师傅,我手机没带,你帮忙打个120。”
刘保国仍然死死地钳制住那个小贩,用一副漠不关心的口气说道:“我刚刚看到了,不过是被炉子稍微碰了一下,这小姑娘也忒娇贵了,不会有什么大碍的,休息一下就好了!”说罢,用眼神示意着一旁的烤炉,催促我道:“小林,你过来,完成任务要紧。”
看着刘保国这副事不关己的丑陋嘴脸,我的火腾的一下就冒出来了,毫不客气地冲他大声吼道:“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人家是因为我们执法行为不当才被撞伤的,我们若是坐视不理,符合自己执法人员的身份么?履行了为人民服务的宗旨么?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么?”
我这灵魂三问直逼得刘保国面红耳赤,尴尬之极,终于铁青着脸放开了死死钳住小贩的手,不情不愿地从衣袋里掏出了手机,拨打了120。
女教师睁着一双杏核大眼很是腼腆地看着我们,温婉地说:“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
“举手之劳而已。”我忙摆摆手,诚恳地说:“况且,我们也有责任,如果不是我们追得这烤山芋的小贩太紧,他也不会撞到你。”
女教师通情达理地说:“你们也是为了工作么。”
这女教师语说话声音不大,语调轻柔,但字字珠玑、知书达理,令人很是舒心。一个人的涵养往往是在涉及到自身利益之时方能体现的。
我想了想问:“你带着这些孩子到公园来干什么?还有其他的同事么?”
女教师介绍说:“我们幼儿园就在这附近,带孩子们到公园是开展的一次社会实践活动,我和另外几名同事分别带一个班的孩子,他们都在附近。”
“这样,要不我替你去喊他们过来吧。不然待会你去了医院这些孩子怎么办?”我自告奋勇地说。
“如此,有劳您了。”女教师感激地说道。
“鹭荨!”还不等我动身,不远处便传来了一声惊慌焦急的喊声:“鹭荨,你怎么了?”
只见一位戴着圆框眼镜的女士火急火燎地小跑到那受伤的女教师面前,略略一扫四周,顿时不分青红皂白地指着我就斥责起来:“我们买烤山芋又不违法,你们城管凭什么打人!”
“我……”我无语凝噎,估计是对方是一看这场面,误以为她们这受伤的同事是因为买烤山芋而遭受到我们的伤害了,我想说我们城管真是恶名在外百口莫辩啊!
“我告诉你,你不要想走,城管就了不起啦!最坏的就是你们!”对方几乎不给我解释的机会,对着我好一通指斥,“我们要报警维权!
我就站在原地冷定地看着她,心想同样是教师,个人素养却是大相径庭。
这时,那位受伤的女教师终于有机会说话了:“刘老师,您误会了,城管没有打我,我是被那摊主的烤炉撞到的。”
“啊!”听到当事人口中说出的事实真相与自己的揣测截然不同,那位刘老师不禁咋舌,怔怔地看了我一眼,脸像被火烧了一样通红,忙转了话头关心起同事的伤情:“鹭荨,你伤得严不严重?要不要去医院?”
这位叫白鹭荨的女教师忙指了指我和刘保国说:“刚刚这两位城管同志已经帮我打过120了,估计救护车很快便到了。”
尴尬,这位刘老师一瞬间尴尬到了极点,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本以为自己是仗义执言,哪承想却变成了狗咬吕洞宾,估计她此刻恨不得当场挖个地洞钻进去。
好在刺耳的救护车声音传来,才让她松了一口气。救护车很快在公园门口停下,两名医护人员抬着担架健步如飞地跑到了我们这边,大致询问了白鹭荨的伤情后,便小心翼翼地将她抬到了担架上。
我见状立刻唤来刘保国一左一右帮着医护人员一起把担架抬到了救护车上,白鹭荨不停地向我们表示着感谢。
等到救护车开走后,刘保国仍然不忘回过头要去抓那烤山芋的小贩,然而,现场哪还有那小贩的身影,人老早就乘机溜之大吉了。
刘保国懊恼不已,气得在原地狠狠跺了两脚,咬牙切齿地发誓:“下次逮着他,看不把他那破烤炉给砸了!”
倒是那刘老师见我们返了回来,脸上立刻浮起一片笑意,腆着脸对我们说:“两位城管同志,我们现在缺人手,能不能劳烦你们帮我们一起护送孩子们回幼儿园。”
我冷冷一哼,故意挖苦说:“刚刚是谁说最坏的就是我们城管的!还要报警对付我们来着!”
“误会,都是误会,你们千万别往心里去。”刘老师讪笑着说。
“哎呀,”我夸张地咂了咂嘴,把球踢给了刘保国:“刘师傅,你说我们接下来是完成本职工作要紧,还是做一回好人好事呢?”
不等刘保国回答,这机敏的刘老师已经逮着了我话里于她有利的字眼,讪笑着跟刘保国套起了近乎:“师傅您也姓刘啊,真是太巧了,我们是本家,五百年前可是一家哦!”
刘保国哪抵挡得了这般柔蜜之言,当即迎合对方胡吹神侃道:“说不定我们可都是汉高祖刘邦的后人,有皇族血统。”
刘老师忍俊不禁道:“那我得叫你一声刘皇叔了。”
刘保国还算有点羞耻心,笑着摆了摆手:“不敢当!不敢当!叫我刘叔就行了。”然后一本正经地对我说:“小林,要不我们就帮这位刘老师一起把孩子们送回幼儿园去,反正幼儿园离得也不远,孩子们都是国家和民族的未来,我们身为城市管理人员,理应尽自己的一份绵力去守护祖国的花朵。”
我算是服了这刘保国,明明是跟人家聊得投机了不好推拒,却非得诌出这么一串冠冕堂皇的大道理出来。
既然他热衷于即兴表演,那我也就配合着义正词严道:“这是当然,虽然要务在身,但保护祖国花朵的安全肯定是更重要的!”
一旁的刘老师见自己略施小计,就引得我们前赴后继地入坑,笑得合不拢嘴,当下便开始给我们分配起任务:“那就请刘叔行走在队伍一侧,在队伍过马路时负责警示来往车辆减速或停车;小林同志负责组织带领白老师班的学生。”
他们幼儿园今天一共出来了三个班,因为人手有限,每个班只配备了一名教师,另外加一个刘老师进行协调指挥。
我顶上了白鹭荨的空缺,把孩子们排成了一路纵队带向了公园门口。孩子们对我倒没显得排斥,一路上向我问东问西,先前那个看到白鹭荨受伤哭泣的小男孩跑到我身侧问我:“叔叔,您是警察么?”
估计孩子们看到穿着制服都认为是警察,我本想敷衍一声“是”,但转念一想,这世界坏人太多,万一日后有不怀好意的人利用孩子对“制服”的信任就坏了,所以诚实地回答他说:“不是的,叔叔是城管。”
“叔叔,城管是什么?”小男孩疑惑地问。
“城管啊,”我想了想,用一种他能听得懂的话说:“城管就是负责管理城市市容市貌的人,如果有人乱堆乱放物品,我们就要管;有人破坏公共设施我们也要管……”
“哦!”小男孩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转而感叹:“那你们真是辛苦啊!”
“只要能让大家生活的环境更美好一点,我们再辛苦也都是值得的!”我向着阳光咧嘴笑道。
“等我长大了,也要像你一样当一名城管。”小男孩目光崇敬地看着我,心里似乎有一粒种子开始生根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