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尘走进这家名为“就她吧”的酒吧。上次来的就是这地儿。就,她,吧。今个进门时才发现这名字颇有些情怀。这种醉生梦死的场所还能取这么深刻的名字,想来这老板别具特色。记得上次碰见步迟,还有那个男人就是在这个地方。
那个男人。那个在地下室替她提着箱子的男人。那个搂着她双肩的男人。那个让她看着手机脸上都会带着甜蜜笑意的男人。那个替他安置包间的男人。
想到这,莫非尘紧皱眉头,咬紧牙关冷哼一声,踏了进去。
酒吧不大不小,但热火朝天。他径直走到吧台前,点了杯洋酒就坐了下来。
他坐在高脚凳上,高脚杯里琥珀色的液体在他手里轻轻晃动,右手腕上的ZENITHDEFY系列的腕表也跟着闪出光芒,投射到他脸上,映出他颇有情绪的俊颜。
吧台服务员时而擦着桌面时而帮面前有需求的客户倒酒,赋予一贯机械的热情。
“你老板叫什么?”莫非尘边问边将液体倒入口中。
服务员抬眼看了他一下,“本杰森。”
“还记得我吗?”
对方又看了他一眼,似曾相识,遂点点头,“上次你来就是我们老板安排的包间。”
“今天他来吗?”
“不确定。”
“就,她,吧,”莫非尘晃了晃酒杯,轻笑,“名字不错。”
对方“嗯”了一声,“他是个深情的男人。”
“没离过婚?”
“一直单身。”
舞池里扭动的肢体或如水蛇亦或木头般生硬,但这些无关紧要,没人在意,在这里,在意的只是,空气中弥漫雪茄与香水的混合气味,任何欲念无法抗衡的在荷尔蒙的引诱下悄然滋长。
这不得不使莫非尘把“就她吧”的‘她’与步迟联系在一起。
酒精浓烈的味道充斥着喉咙,抬眼瞬间开始朦胧,仿佛看到那个日思夜想的人儿就坐在他身边。
“是你吗?”他抓住对方的手,对方也并不反抗,只是看着他,带着一股妖冶的魅惑。他的胸口腾起燃烧欢快的火焰,令他呼吸急促: “我很想你。”
“我也想你。”艳女郎朝他热情得贴上来,勾住他的脖颈,“帅哥,要不要一起跳支舞?”
这声音……娇翠欲滴泛着靡靡。不对。他的人儿声音轻柔,也不会如此热络。她看似安静乖巧,实则顽劣,蛮横,还很固执。
眼前这个人,不是她!绝对不是!
“滚开!”他低吼一声,吓得艳女郎倒退几步,朝他鄙视一眼附带冷哼,自讨没趣得走了。
———
看着熟睡的严步变,步迟替她拉了拉被角,盘算着临近假期,找个时间回去看看舅舅。过完这个年,她也该彻底放下了。毕竟时间是向前的,生活还得继续。
这样想着时,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本杰森发来一段视频,底下附带解释:这是昨天下午月亮在北极的俄罗斯和加拿大边境,从上升到落下大约30 秒,然后遮挡太阳5 秒,最后立即落下……这就是传说中的:日月交替!斗转星移! 如果没有互联网,也许,我们这辈子都看不到这自然奇观。是不是很漂亮?
她回:“这应该是假的吧?”
本杰森发了个笑脸,“愿你开心。不过,”
她:“什么?”
本杰森:“还有比这更美的风景,而且绝对真实。”
“是么?”
“当然。”
“是什么?”
“你等我一下。”
“好。”
没过多久,本杰森又发来一段视频,像是在他的酒吧里。步迟点开,耳边便传来一阵歌声,周遭一片嘈杂,但依稀可听得清楚。
我是如此爱你
人们问我怎么做到的
我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我告诉他们我不知道
我想他们能理解
生活有多孤独
但生活又开始了
那天你牵着我的手
是的
我知道生活有多孤独
影子跟着我
黑夜也不给我自由
但我不会让夜晚让我沮丧
现在你在我身边
你也爱我
你的想法只属于我
你解放了我的灵魂
我很高兴你这么做
……
……
只见莫非尘坐在高脚凳上,一只脚踩在椅杠上,单脚触地,手抱着吉他,周遭一片黑暗,唯独一束橘黄的灯光笼罩在他身上,仿佛偌大的世界只剩他孤身一人,茕茕孑立,在这一隅独自伤悲,独自心碎。
性 感迷人的声音带着几缕忧伤,渗入空气中缓缓流动,周遭的喧闹逐渐失去颜色,褪了下去,只剩呼吸与偶尔凌乱的叫喊声。
末了,他突然道:献给大家日思夜想的人儿。当然,也是我日思夜想的人儿。这一生,就她吧。
现场再次瞬间一片骚动与尖叫。
视频戛然而止。
本杰森不再发来短信。她知道他的用意。
人生就是一场赌注,要么输要么赢,如果这是她给自己的最后一场赌注,那么,要赌就赌最大的,押进余生所有的幸福,所有的快乐。
曾经,她的世界布满乌云,一片迷雾,处处心结。她发誓即便如此,也绝不踏出半步。她宁愿在这样孤独的世界里自生自灭,也好过别人对她无尽的伤害。
而如今,为了他,她愿意拨开乌云,吹散迷雾,打开心结,将一颗受伤的真心再次抽丝剥茧,坦然的呈现在他面前,愿意再次为了爱的信仰而发光发热。
这个世界,最脆弱的就是感情,触不到,摸不到,谁也不能保证任何。但偏偏它又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能量,登峰造极不过爱,源于生命最原始的渴望,欢乐时,如大海奔流不息,痛苦时,如小溪细水长流,但从不曾干涸,从不曾毁灭。
你都不曾考虑过自己何时死,那为何还未开始就要想着他会不会变心呢?
想到这,步迟眼角的泪终是落了下来。但尽管如此,她立在卧室门口,借着光晕看着床上的女孩儿,自言自语: 你又怎么知道他说得日思夜想的人儿就是自己呢?
步迟依旧没能说服自己冲出房门奔到莫非尘面前。
———
莫非尘下了舞台,继续坐回吧台前倒了满满一杯白兰地灌入口中。
“怎么,一个人喝闷酒?”一个男音在旁边响起。
莫非尘转头,双眼在朦胧与清晰之间反复,终于呈现一张认识的脸,随即激动得抓住他的衣领,“她在哪?”
“她还能去哪?”
“她在哪?”
“你知道的。”
“她在哪?”
“不在我这。”
他一拳砸向对方的脸。本杰森毫无防备被打个正着,身子一晃向后退了两步靠在吧台上,刚站直迎面又袭来一拳,鼻头瞬间饱涨,顿感一股热乎的液体流出。
他随手一摸,血色。
本杰森甚是恼火,紧咬牙关,上前揪住他的衣领便是接二连三几记重拳,随后两人疯狂扭打,服务员上前本想拉开彼此,眨眼功夫各自脸上都怪了彩,就连周遭好心劝架的也没少挨拳头。
看阵势像是两个男人之间的较量,并非恶意挑衅干架。之后大家索性作罢,再也没人上前劝阻,附近的就当看一场比武大赛,还一阵尖叫助阵,周遭则继续狂欢。
彼此累了,双双平躺地面。
莫非尘看着天花顶迷幻的彩球,“那在哪?”
“这个问题不应该问我。”
“那问谁?”
“得问你。”
彼此沉默。
“你应该去看她。”本杰森轻声说。
“为什么?”
“有时候亲眼所见也未必真实。”
“那还有什么是真实的?”
“相信自己的心。”
又是一阵沉默。
“我需要房间。”
“好。”
莫非尘躺在床上,有些醉意但依旧清醒。盯着天花板的灯散发的暧昧之光,仿佛要拼命汇聚一张熟悉的脸。闭上眼,思念如潮水疯狂而至;他将手伸向半空,竭力想要抓住,那一张张凄美又无辜的脸却如幻彩肥皂泡一触即破。
他不耐得起身,烦躁得将手插进发间,松开时,几根发丝留在掌心,隐隐可见泛着白光。
下床径直走到窗前,打开窗户对着掌心轻吹口气,发丝飘飞无影踪。夜灯氤氲他棱角分明的脸,阴霾与思念仿佛更深几许。行人街攒动的人群,闪烁的霓虹,不息的车流,唯独他这一角孤寂又深沉的思念无处安放。
“这么多天了,你想过我吗?”
他转身拿起烟盒抽出一支轻颤点燃,再次走到窗前,深吸一口吐出烟雾随风划成关于她的弧线,和着光与尘,汇成早已熟悉的脸,他不由伸手到半空,托起她有着优美弧度的下巴,卷起她耳边垂下的发丝轻柔抚 弄,指尖传来皮肤的温热,渗入毛孔,刺穿骨骼,融进血液。心底千言万语,织成丝丝缕缕跳跃的音符:
“我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