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安府,登平坊南平王府书房内,南平王赵恒的脸涨成紫红色,眉毛拧到了一起,眼睛里迸发出刀一般锋利的光,用手指着儿子不断地怒骂。
“白痴、无能、蠢货...”
一句句谩骂如重锤击打,结结实实落在赵德轩的心头,他俯身跪着,额头的汗珠不断掉落到地面上,全身筋骨都在搐动。
但赵恒并没有发现儿子深邃的墨眸中有道凌厉的光芒闪过。
“王爷!”
低回婉转的声音传来,一位身着粉紫色云锦罗裙的女人从屏风后走出,鬓撑金凤花钗六株,肤色白皙细嫩,五官清秀柔和,素净端庄,举手投足间尽显大家闺秀风范,此妇人正是南平王赵恒原配夫人,王妃李氏,是已故太师李源道之女。
赵恒立刻和颜悦色道:“夫人怎么来了?”
“娘!”赵德轩见救星来了,心中大喜,委屈巴巴地喊了一声。
赵恒狠狠瞪了儿子一眼。
“起来吧!”王妃看着仍跪在地上的儿子,怜爱地说道。
赵德轩闻言如同得了圣旨,立马起身站到母亲身边。
赵恒微皱眉头:“轩儿都被你惯坏了,整日游手好闲,不学无术,如此下去怎么能担起王府重任。”
“轩儿还小,也闯不出什么大祸,玩心重些也属正常,要耐心教导,不要总是训斥他。”王妃轻声细语说道。
赵恒差点气乐了,把天捅破是大祸,真有这本事,他也不必发这么大火了。
“他这次闯的祸还小吗?汇元钱庄的乾三今天拿着龙凤纹韘形玉佩上门,说是拜访,实际就是来要人的。”
“龙凤纹韘形玉佩?”
王妃作为太师的女儿,她清楚玉佩的来历,只是不明白先皇贴身之物怎么会在乾三的手里。
“玉佩怎么会在乾三的手里?”
小王爷赵德轩当然也识得此玉,因此惊讶丝毫不亚于王妃。
赵恒冷哼一声,道:“玉佩是先皇临终前赠予太子之物,怎么会在乾三手里还不清楚吗。”
赵德轩恍然道:“难道他们之间早就认识?怪不得汇元钱庄买卖做得这么大,原来是东宫在暗中相助。”
“蠢货!”赵恒狠狠地骂了一句:“太子一向谨小慎微,他怎么会与商贾有瓜葛,定是南宫羽找到李如,让他求太子出面帮忙的。”
赵德轩有母亲做后台,把腰板直了直,有些不忿道:“父王,你不能把乾泰铎放了,咱们决不能向东宫低头。”
“王爷!”
见赵恒要起身伸手打儿子,王妃赶紧出言阻拦:“轩儿要是说的不对,你慢慢给他解释,不要一错就想着打骂。”
赵恒冷冷道:“我怎会向太子低头,别说他现在只是储君,就是真的继位大统,我也无惧于他。”随后,他用手狠狠地点了点儿子,无奈地摇摇头坐回交椅,叹道:“但是人必须得放。”
王妃不解道:“这是为何?”
“朝堂上的文臣大多唯我马首是瞻,但肯为王府效力的武将却少之又少。枢密院虽掌发兵、调兵之权,却不识兵,怎比得上与士兵同甘共苦、出生入死的将军们,想成大事,没有这些将军的支持一切都是徒劳。”
说到此处,赵恒指着赵德轩气呼呼道:“相比之下再看看太子,你以为他吃饱了撑得没事干乐于助人吗?他正是看准这点才出手帮助乾三,借此在武将中建立威信,在商贾、百姓当中获得声望。
都是你干得好事,事情没成还把王府搭进去,武将们得知你想加害乾三,图谋他的钱庄,会把这笔账记到我头上,无形中把他们推倒东宫那边,加上不费吹灰之力得来的天下第一钱庄,太子做梦都能笑醒,恨不得给颁个‘建功之禧’的匾额给你。”
赵德轩难以置信的看着他爹:“太子也盯着钱庄?难道他也想和北边做生意?要是这样咱们更不能放了乾泰铎。”
赵恒嘴里发出冷哼,看了看儿子,又看了看王妃,耐着性子道:“朝廷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他敢吗?我还巴不得他们多亲多近,当朝太子和商贾勾搭到一起,而且这位商贾还和朝廷多位武将有密切往来,这里面大有文章可做。”
赵德轩虽然没明白父王的意思,但为了展示他脆弱的智商,只好跟着一起傻笑。
“你笑什么?”
赵德轩毫无准备张口结舌。
南平王见他支支吾吾半天没说出个缘由,便厉声道:“人我已经让提刑司放了,从今天起不准你离开王府半步。”
新月楼的花三娘不仅勾了乾泰铎的魂,也摄了赵德轩的魄,要不是他想在父王面前展示一下能力,早就抱得美女归了。
事实证明他的智商明显存在先天缺陷,无法通过后天努力弥补,但这不影响他欲火焚身,火需要花三娘来浇灭,尤其是被臭骂一顿后,那团火越来越盛。
“父王,我...”
“你什么你!你要是敢偷着跑出去,我打折你的腿。”
王妃连忙起身打圆场:“王爷,我煲了四君子汤,想必已经好了,你不去尝尝我的手艺吗?”
王妃拉着南平王转过屏风,赵德轩刚要长出一口气,就见他爹停下脚步。
“在府里你也给我老实点,别忘了六年前的事。”
王妃幽怨地白了一眼南平王:“过去多久了你还提这事,不就是一个奴婢嘛。”
南平王夫妇走后,仍留在书房的赵德轩眼带恶毒露出一抹邪笑。
庆安府,皇城内东宫,太子此时正坐在金交椅上看着古籍,难掩喜悦之情的王师集走进厅堂,躬身施礼道:“殿下。”
太子瞄了一眼:“乾三把人领回去了。”
“是的。”
王师集跪倒,双手举过头顶,手心中间正是龙凤纹韘形玉佩。
“乾三还回玉佩,验看之下无好无损,另外...”
太子一皱眉:“另外什么?”
“乾三带着儿子在殿外等待,要答谢太子的救命之恩,您看...”
太子起身走到王师集前,拿起玉佩看了看:“为救他的儿子,我已经得罪了皇叔,此时要是见他们,我就再无回旋余地。”
太子与南平王之间已经形同水火,此时如果再见乾三父子,定会落下口舌,人言可畏还有比他理解更透彻的吗?
“师集,我已经和吏部、庆安府说好了,由你接替巡检司巡检使一职,你可愿意?”
王师集惶恐着俯身叩头:“多谢太子栽培,只是...只是下官一文臣,安护卫是从各地捕快中选拔的,虞候也是武将出身,下官担心镇不住他们。”
太子轻描淡写道:“别忘了你是谁,对于不服从者,你知道该怎么办!巡检司不是任何人的,它是朝廷的衙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