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近年终,宋祖不忍士卒离家远征,次岁正月初五之后,方任慕容延钊为湖南道行营都部署,李处耘为副都部署兼行营都监,另有丁德裕为先锋都指挥使,武怀节为步军都指挥使,田守奇为步军都监。所集一万,尽为地方厢兵,骑不足百,故无马军将官。
大军士气饱满,从襄阳出发,浩浩荡荡,踏过边境。慕容延钊坐于四轮车上,环顾喜庆之象甚淡,楚民皆有菜色,叹道:“高氏久行苛政,不亡何理。”云娘正自推车,问道:“听说湖南前主周行逢为政清廉,你们如何也要讨伐他的儿子?”慕容延钊道:“天下厌乱久矣,四海一统乃是众望所归。莫说一个周行逢,即令尧舜割据,亦当削平。”
将至荆门,李处耘传令安营扎寨,先叫丁德裕引三十骑从,前往江陵请求借道,顺探荆门险阻有无伏兵。时荆南高继冲以叔父高保寅为节度使掌书 记,佐内外一切事务,正是割据首辅,节度判官孙光宪理政,兵马都指挥使梁廷嗣掌军。初闻宋集十州精锐入境,上下惊惧,后知仅一万人,这才心定。惟独兵马副都指挥使李景威忧心忡忡,暗谋对策。
其时军旅编制,诸国大同小异,厢、军、指挥、都、队,依次统辖若干。各国称号不同,人主爵非一等。宋、蜀、南汉、北汉,俱是天子在位。李煜以父礼事宋,自去帝号,改称南唐国主。钱俶割据吴越,称吴越王。高保勖割据荆南,称南平王。但因势弱,高继冲袭位后四表称臣,免了王号,只做节度使。另外,湖南和闽南的泉、漳二州,两地之主亦只是节度使。爵位低的,麾下军职自然随之而降。正、副都指挥使设在宋、蜀,所率不过厢、军之众,然于荆、湖,却是总领军务。
丁德裕到说来意,高继冲难以决断,使人送往馆舍歇息,另会众官相商。李景威提议:“宋师意图暧昧,恐夺我地。今且佯允,旋调三千精锐伏于荆门险道,夜破宋军主帅,然后统其余部,代彼伐张,向宋赎罪。则宋主纵怀不满,却无可指责于我,亦无可奈何于我。”即遭孙光宪反对:“李副指挥杞人忧天,宋止一万人马,怎能克我江陵。今若贸然兴兵,无端开罪上国,实乃自取其祸。”
高保寅与李景威有仇,趁势请拿仇人,献好于宋。李景威知他在荆南一言九鼎,高继冲多半不能自主,料无生望,四面怒吼:“不听我言,亡在旦夕!”说罢,引刀自刎。高继冲慌道:“叔父何苦逼死我大将!”高保寅道:“贤侄勿忧,待我与梁都指挥共往敌营试探究竟。彼若真怀兼并之意,再战不迟。”
慕容延钊闻二人回访,大帐内设宴款待。高保寅见对方气息促弱,面无血色,显然大疾在身,窃谓同伴:“看来赵匡胤并无南救之心,演这一场戏不过是向我们勒索钱财罢了。主帅如此,咱们还惧他个甚。”慕容延钊强运功力,听得明白,牵动了内伤,就势作烈咳状,借口避席。梁廷嗣乃问:“老将军何以抱病出征?”李处耘代答:“蜀与北汉共谋我秦陇之地,朝廷重兵在彼,虽应湖南之请,实无良将可遣。”二人见说,愈加放心,当夜留宿宋营,书信回主,备言宋军将弱兵寡。
次日赖他两个引路,军过荆门。途中消息骤至,湖南叛乱已平。慕容延钊处变不惊,问道:“张文表世之名将,怎会败给杨师璠?”李处耘道:“张惧我军乘夺彼地,遂向周保权请降,被杨偷袭得手,擒至武陵斩首。”慕容延钊道:“张文表顾全大局,可惜最终还是身败名裂。”略一沉吟:“不去管他,咱们只作不知,继续前进。”
时江陵亦获此讯,高继冲派孙光宪赴谈湖南事。李处耘接待他道:“我军空费钱粮,无功将还,实有不甘,主上面前也不好交代。因此,犒军之礼是不能免的。”孙光宪道:“请于城池三十里外驻扎,敝上自会前来犒劳。”李处耘道:“湖南已无我事,军当止于此,只是须累高节度多费行程了。”孙光宪估摸脚下到江陵城应有二舍之遥,心下甚喜,忙道:“应该的,应该的!”便同高梁二人一起辞还。
高继冲听罢三人回复,喜形于色。高保寅道:“彼若图谋不轨,必借犒劳加害贤侄。那时无事,方自无事。”高继冲转忧怯问:“有劳叔父代足,未知可否?”孙光宪道:“主公与宋军主帅同为节度使一级,若不亲往,有失礼仪,将来中原师出有名矣。”梁廷嗣自告奋勇:“我率两万人马护送主公,他止一万,焉敢妄动。”
当天备齐牛羊果品、金银布匹,翌晨前往宋营犒军。中午,高保寅巡城方下,便给两个苍头百姓持刀架住了脖子。未及呼救,只见孙光宪与一人携手而至。那人谈笑自若,竟是李处耘。孙光宪却面如土色,大气不敢喘一口。这当儿放眼望去,街道两边尽是荷枪披甲的宋兵,脚边人各一堆乔装衣物。荆楚士卒散在各处,数众力不齐,更兼群龙无首,三五个一伙,十几个一队,都缴械投降了。
梁廷嗣护主归来,惊见城门四闭,城头遍插宋旗,大呼中计,奈何手头没一件攻城器械,纵有双倍兵力,也是枉然。李处耘手扶女墙:“尔等早似我这般,则固若金汤,何至于此!”梁廷嗣拔剑大骂了一通,复喝:“待我去归州纠集部众,再与你拼个死活!”李处耘笑劝:“荆南就这一座坚城,舍此还有什么作为。将军何苦不自量力,徒害麾下健儿抛家离亲,命悬矢石之下。若肯相伴贵上迁居东京,尚不失荣华富贵。”
他这番话极富感召,登时大半荆兵弃刃卸甲,涌向城门,山呼乞降。高梁二人视势已去,只得受缚入城,献上版籍。宋军不费吹灰之力,尽得荆南三州十七县,十四万二千三百户。
如此全胜,将卒骄盛,整编未毕,便有当街生事者。慕容延钊尽集江陵城内文人墨客,抄谕千份,分发各营。谕曰:“遥托皇上洪福,我军兵不血刃,以少胜多,实乃谋之侥幸,非战之力。今降卒三倍于我,尔等若能安分守己,勿扰其亲朋邻里,则彼感恩戴德,复受震慑,驱之以攻湖南,必肯卖力,不需尔等上阵拼命。反之,一旦愤怒倒戈,大家皆不得北还!”
由是上下谨惧,莫敢胡来。慕容延钊得以坐镇江陵养病,使李处耘等督三万荆兵南进。时湖南兵马都指挥使张从富见蜀军不出,已还师武陵,闻讯召众议策。观察判官李观象道:“我之所以能当宋者,皆赖江陵为屏蔽。现荆南束手,此间兵纵倍之,奈已疲惫不堪,万难独存。徒抗无益,莫如北面相事,共保太平。”张从富大怒:“汝安敢出此不忠之言!”当场拔剑斩讫,自领五万湘军东进抵敌。
宋军先锋丁德裕抢过澧州,知张从富乃湖南名将,兵寡不敢接战。李处耘率主力赶到,亦颇畏惮,遂遣武怀节分兵攻岳州。湖南除张从富外已无良将,武怀节大破杨师璠于三江口,斩首五千级,缴获战船四百余艘。张从富匆忙驰援,被李处耘、丁德裕、田守奇三路要击,溃退朗州,死守武陵。
李处耘见武陵城墙高厚,不欲强攻,自俘虏中选一百个肥壮者,教荆兵当众分食,旋释其余。湘兵逃回城中备说宋军吃人,百姓骇惧,骚动不能治。张从富不得已迁民出城入山谷暂避,李处耘趁时麾进,克陷城池。
湖南十四州六十六县,地方数倍于荆南,但因近逢内乱,流民四散,人口凋零,版籍所载反较荆南为少,只有九万七千三百余户。张从富携带副本,保着幼主突出重围,身边亲从死得一干二净,料知荆兵势将三面封锁,防他两个逃往唐、蜀或者南汉,惟独欠虑北边故土,于是反遁江陵,欲从大江水路走脱。
斯日,云娘在一寺内吃斋,闻到隔壁有哭声,把耳贴墙,听是这般泣说:“末将无能,以致少主失土丧家,落到此等地步。窃度南汉君主暴虐,唐乃宋之附庸,皆不足倚,惟蜀尚能与中原匹敌。末将不避万难,打算逆江而上,入川面见蜀主,痛陈唇亡齿寒之理,借兵恢复旧域。末将去后,少主权居于此,若不见归,则永为僧侣,受天下人布施,切勿贪食宋禄,灭了骨气。”佳人芳心略猜,已明究竟,转过去一看,不认得张从富,只觉那十来岁模样的锦衣男娃甚是可爱,拍手笑谓:“保权小 弟 弟,跟姐姐走吧。”
张从富见是女流,一惊之下倒未十分在意,动手方知厉害,抽空拽起幼主,夺门欲走。云娘一剑迫回二人,自居门口,随即步步进逼。张从富退入墙角,将周保权藏至身后,苦苦求释,不见应允,悲愤道:“天意所在,末将愿从先主于地下,少主亦莫贪生!”说着,倒剑剖腹,竟欲一戕两命。
云娘抢下兵刃,张从富已是肚破肠流,幸而周保权分毫未伤。他凡事皆依赖于张,陡见其死,号哭不已。云娘千哄百慰,一路上买糖喂果,领来见慕容延钊,催发捷报。
宋祖得悉高继冲束手,周保权就擒,张从富枭首示众,宋军不损一卒,全克荆湖,于民秋毫无犯,龙颜大悦。适逢曹彬回朝,备言江南国富地饶,丁稠兵广,舟师尤盛。宋祖慷慨出用内府钱,于朱明门外掘一大池,引灌蔡水,就命曹彬督建楼船,训练水军,号“水虎捷”。
不日,慕容延钊一行还抵京师,主帅加为检校太尉,以下皆得升赏。惟独李处耘使“吃人计”,大损军德,功不抵过,出为淄州刺史,其枢密副使一职由王仁赡接替。至于御妹,亦未见有毫厘之赐。
云娘入宫质问:“皇兄为何重男轻女?好歹周保权和张从富俱是撞在我手里的!”赵匡胤笑予一锦盒,云娘打开看是三套华美宫装,欢天喜地就去更换。赵匡胤暗叹:“别人纵享高 官厚禄、豪宅美眷,犹未知足,惟御妹最易打发也。”久等方见其归,必是细细打扮了一番,果然风姿卓烁、逸丽绝伦,就传宫廷画师,绘下一幅《剑侠仕女图》。
时值春赶严冬,冰雪消融,天气渐渐暖和,万物亦当复苏,正是催 情萌愫的撩人季节。赵匡胤国家大定,事顺人和,日理朝政,夜抱佳人,一切美满。如此数月,云娘突然要走,他怎是舍得,苦劝在前,强留于后。云娘一句:“你管不了我!”终是去了,撇下他一人每晚对图赏叹,固然尚有别处可以排遣,只是常常中途折返。
云娘却非远走高飞,不过是在京郊一个偏僻处搭起两间竹舍独居,自此便在金碧辉煌与清简淡雅之间任意往返,这厢住几天,那边待数日,并无固律。赵匡胤为盼芳踪常顾,室内摆设大为改观,撤去了古董珍玩,架上多置泥佛祖、瓷菩萨、木罗汉之类,还有两排世俗玩偶,材不外乎草木泥土、丝布纱绸,形不外乎男孩女娃、鸟兽鱼虫,其实都是些顶顶便宜的物事。止案头那只小巧玲珑的兽吞青炉稍贵,始终燃着几支龙涎香。
云娘不见得就多来,声言不能为物所累,但每次总要挑几件喜欢的带走。赵匡胤错觉她似乎比以前来得频繁了,人去物缺,总要及时添新。春转夏回,秋往冬至,云娘渐渐拿得少了,终于不再择取。赵匡胤讶问原因,佳人道:“太多啦,我都管不过来了。”
赵匡胤决定去看究竟,这天傍晚,绿服皂靴,齐眉棍在背,踏雪出行。云娘正在煎鱼,陡见其至,乍惊还喜,一双美目流光溢彩,在对方身上转了十几圈,仿佛看一个英雄,鱼也等焦了,甫觉异味侵鼻,笑道:“谁叫你偷着来,只有焦鱼款待!”
赵匡胤进屋抖雪四顾:“我送你的那些玩意儿呢?只这么些?”云娘端上饭菜:“其它都在箱子里积灰。”赵匡胤确实有些不悦,坐下道:“你就这么对待我送的东西。”云娘递上筷子:“不能为物所累嘛,仔细挑几件最爱摆放也就是了,其余都算候补。”
赵匡胤接箸待食,云娘忽嗔:“等等!说,如何找到这里的?不说不准吃!”赵匡胤交代:“慕容兄每天都由家人推着来上早朝,起初我尚不以为奇,后来才想到一定是你在给他续命,就叫韩重赟盯你。”云娘道:“姓韩的有甚能耐,不过是我内力大耗之后失察罢了。”赵匡胤问:“你经常这样,身子要不要紧?”云娘回答:“没事,七天一次,便如一场恶战,一个晚上就能调息恢复过来。”为示内力充沛,移到对方身畔,运功相抱:“我给你取暖,你给我喂饭。”
两人飧后稍歇,聊侃天南地北,继而缠 绵,情到浓处,在竹床上淋漓痛快了一场。事毕,赵匡胤长吐浊气,轻捏俏鼻:“你何时为我下一个龙种?”云娘翻身道:“休想。”赵匡胤笑说:“怀或不怀,并非尽由你我。”云娘不无得意的道:“我总是在机会最低的时候和你好,只今晚是个例外,就看你的造化了。”赵匡胤一脸茫然:“此事也讲究时日?”云娘浅浅一笑:“不懂吗,问你那帮太医去吧。”
赵匡胤在娇臀上捏了一把:“你为甚不要孩子?”云娘道:“我还年轻,正当志于四方,岂能自添累赘。等年纪大了,想安定了,再生几个娃娃来解闷不迟。”赵匡胤道:“你不方便,且寄在我这里。”云娘道:“我不愿看他们‘坐牢’。”
二人话非一题,相伴至深夜。赵匡胤道:“我明天还得主持早朝,必须走了。”云娘虽是不舍,却知挽留不住,故作淡定道:“你走好了。”随手抓过衣物,掼在他脸上。
赵匡胤披服下榻,笑谓:“你每次来总要索走许多物事,今趟也该投桃报李才说得过去。”云娘道:“你向来不肯吃亏的,这便是来意了。可惜我一贫如洗,家徒四壁,看你能挑出些啥。”赵匡胤目光一动,伸手来拔她的玉搔头:“簪子给我。”云娘滚身躲开:“这是我从小戴到大的,不能给。”
赵匡胤自忖抢不过她,转而去搜床头衣堆。云娘急喊:“宝剑更不能给!”见他正巧翻到一双白袜,忙谓:“我晓得你老早就惦记它们了,如今有点破,刚穿下的,反正也懒得补洗,就送给你吧。”赵匡胤拿起嗅了一嗅,笑收入怀。
云娘藕臂高举,让对方服侍自己穿戴整齐,下榻相送出门,叮嘱道:“我教的‘普渡诀’内功心法,你再忙也得多练着些,有好处。”赵匡胤道:“我一直勤加习练,奈何天资所限,进展甚微。”云娘道:“休哄我,人家每次来都不曾见你在练。”赵匡胤道:“我练的时候,你却不来。”云娘轻嗔:“鬼才相信!你若一向勤练,至今纵然得益极浅,也不会因这一趟冒风踏雪就受了寒。刚才做事时,鼻涕都滴在人家脸上,恶不恶心!”赵匡胤连忙认错:“这次回去,一定努力。”
云娘又道:“没想到你练功这么懒,你弟弟就比你勤奋多了。”赵匡胤惊问:“你认识我弟弟?是光义还是光美?怎么认识的?”云娘道:“那个油嘴滑舌的赵光义,路上结识的。只因看作是你,叫错了人。”赵匡胤不安道:“你把咱俩的事对他说了!”云娘道:“你我之事,早已不是秘密。”
赵匡胤又问:“你是不是经常会他?”云娘笑容灿烂:“咦,吃醋了!”漆眸略转:“我不过指点他功夫罢了,况也不会以己之所学相授,只是应其诚邀,点拨一下他本人的拳法而已。近来他进步颇迅,快要撵上你这做哥哥的了。你若再不奋勉,以后‘太祖长拳’恐怕终将改称‘太宗长拳’。”
“太宗长拳?”赵匡胤一愣,旋即肃然冷笑:“我不会传位于他的。”云娘道:“你说过的,那是令堂的遗嘱,封在一个盒子里,还有赵普作证。你当时也遵命的,如何推得掉?”赵匡胤道:“先慈虽有此嘱,乃念柴氏主少国疑而为我所乘,故欲使我赵家兄终弟及,免得重蹈前辙。但天子惟有德者居之,吾弟实不堪当。”
云娘笑问:“他哪里不好啦?”赵匡胤道:“彼有三‘好’,好逸恶劳,好大喜功,而且好色。”云娘噗嗤一声:“何以见得?”赵匡胤道:“他自助我黄袍加身以来,别无作为,只顾虚度,是为好逸恶劳;他任开封府尹兼东京留守,却无所建树,犹嫌不足,妄想位居群臣之上,屡屡请我封他做晋王,是为好大喜功。至于好色,此我赵家之事,不宜与外人道。”
云娘道:“我看他为人挺好的,不似你讲的那般,倒是你自己有那‘三好’。”赵匡胤问:“我怎么了?”云娘款款而道:“他习拳卖力,你却懒惰成性,你才好逸恶劳;他虚心向我请教,你却只想到少林寺献丑,你才好大喜功;他对我以礼相待,自知小我几岁,尊我叫姐姐,而你呢,仗着痴长人家几岁,以兄自居,却做那……不说了,你自己明白。”
赵匡胤龙颜不悦:“你什么也不懂,就会歪缠。”云娘见他拂袖欲去,赶紧拽住赔话:“跟你开玩笑的,莫当真。你弟弟确有不是,念在年轻,做兄长的多加教诲便是,传不传位,不忙决定。”赵匡胤道:“他肯听我,也就好了。”云娘道:“你们兄弟两个口碑在外,不是很和睦的吗。小的生病,大的亲自喂药,小的也一贯尊重大的。”赵匡胤哼了一声:“外人之言,何足全信。”
二人无意间谈到赵光义,未料竟至不愉,赶紧换过话题,聊有半晌,方才分手。赵匡胤回宫后感冒加重,翌日早朝,群臣正为伐蜀或攻南汉争论不休,蓦睹天子以袜抹涕,哄然而哗。
宋祖遍视文武,不见慕容延钊,疑有意外,趁窘退朝。驾至慕容府,只见内外急成一片,两群女眷正自聚头痛哭。宋祖上前询问,一仆答曰:“老爷昨夜出走,至今下落未明。”
罢朝三天,全城搜索。兵器库使楚昭辅改任京师巡检,方圆三百里戒严。及至第四天上,赵匡胤见云娘拜府,抚髀醒叹:“朕知慕容兄之意也!”乃复朝政,不再以此为重。时闻南汉常犯边境,宋祖急调镇守扬州的大将潘美到长沙府任潭州防御使,楚昭辅则出知扬州。
旬日,洛阳某客栈遣人推车载尸还,并呈慕容延钊遗言:“须眉不苟活,故萌死志!”另有锦囊密计一则,劝宋祖反虚为实,出其不意,以王全斌之师配合昭义军节度使李继勋、西山巡检郭进,攻取北汉辽州一带。赵匡胤称赞之后不胜悲慨,回宫诏赠中书令,追封河南郡王,葬于京郊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