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时之后,罗靖城见到了麻雀。
那是在一家不起眼的小饭馆,赶上中午吃饭时间,人满为患。罗靖城和韦岸点了黄焖鸡米饭,吃到一半的时候,一个带鸭舌帽的男人端着碗面,从罗靖城身后走过来,在他身边站定,罗靖城敏锐的感觉到了一股无形的压迫感,手不由自主的摸向身后的枪。
“能拼个桌吗?”
韦岸点点头。
罗靖城转头打量着他,他身材瘦小,穿着长袖衫,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手。罗靖城不知道那股无形的压力来自何方,觉得自己可能太过警觉了。他向里移了移,给麻雀让出来一个位置。
也许是韦岸带了个陌生人,麻雀周身带着一种紧绷感。韦岸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周边,漫不经心的说,“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同事,值得信任的人……”
麻雀停下吃面,转头冲着罗靖城一笑,露出一口白牙,说,“认识。”
罗靖城感觉那股无形的压力消失了。
韦岸说,“认识就好。”他给罗靖城使了个眼色,罗靖城说,“有没有听说一种新型毒 品,让人情欲大增的那种。”
男人没什么反应,只是淡淡的说,“我留意一下,迷情药一直是抢手货。”
韦岸又道,“我听说大家都在找一本秘籍,你有消息吗?”
麻雀抬头看了韦岸一眼,露出一丝惊讶的目光,“我也正想跟你说这件事呢。我现在还不确定是什么。一开始我以为只是有人开玩笑的噱头,但听说有人出了高价。我尽快查一下。”
韦岸点点头,“另外,注意一下外来人员,东南亚那边的,我这边收到风声,他们可能会有行动。”
“收到。”
麻雀默默的吃完了饭,再无言语。
罗靖城离开餐馆之后,忍不住问韦岸,“他现在干什么工作?靠谱吗?”
“在夜总汇打杂,能接触到三教九流的人。他以前是xi毒人员,女朋友xi毒死了之后,幡然悔悟。上个月给我们传递情报抓了两个外来的毒贩。”
“外来的?”
“对。毒 品这个市场也内卷起来了,我们抓的这两个人的老大一直在南方活动,这次派他们来是想发展下线,没想到被我们给抓了,还顺带着摸到了他们头头的底,他们的头头就跑路了。”
“这么说来,本地毒贩现在一家独大了,说不定还会进一步开拓全国市场?”
“所以咱们必须抓住机会将他们端掉。我怀疑这次刀疤来到星海城,一定会有大笔的交易。”
罗靖城点了点头,这位线人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麻雀,他瘦小而精干的外形完美的契合了他的名字。
回去的路上,罗靖城看到一家肯德基店,让韦岸停车,下去买了汉堡薯条。
韦岸奇道,“你不会没吃饱吧?不用给我省钱,省这两个钱也娶不上媳妇儿。”
罗靖城骂道,“你娶不娶得到媳妇儿关我屁事。我给沈澜带的。”
韦岸惊奇的看着他,“你家沈法医也三十好几的人了,还不知道去吃个午饭?”
“兴许他忙忘记了呢。我就说你这个人注孤生,这点情趣都不懂。”
“那你给他打包一份排骨米饭呀。”
“他喜欢吃西餐。”
韦岸看了他半晌,仿佛第一天认识他这个人,“罗靖城,我没想到你如此贤良淑德。”
罗靖城表示我有对象我骄傲,“找不到媳妇儿的,学着点儿吧。”
韦岸忽然凑过来说,“你既然喜欢男的,你怎么不追我,我哪点比不上沈法医了?”
“呕!能别自作多情了行吗?也不瞧瞧自己的熊样!”
韦岸对罗靖城的眼光深表怀疑。
罗靖城回到警局,姚纪远立刻给他汇报了好消息,他们在张文郡的朋友处将其抓获,面对证据,他很快承认了自己下药的事实。他和陈襄完事之后,去洗了个澡,从洗手间出来发现陈襄死了,吓得魂飞魄散,就跑了。
“张文郡交代他是经一个朋友介绍,花5w从一个人那里购得了两粒水滴。”
“水滴?”
“他们称那个药为水滴,因为放在像水滴一样的玻璃容器里。”姚纪远继续说,“他提供了供货人的电话号码,但已经关机,我们会继续追查下去。”
“很好。”
“据张文郡交代,对方告诉他这个药见效快,且没有副作用。最重要的是它起作用之后会让受害人变成主动的一方,不易被察觉,就算察觉,这东西还没有被列入毒 品,连警察都不知道是什么,根本没有办法取证。”
罗靖城说,“看来是新型毒 品无疑。”
“张文郡说,昨天进行得很顺利,正如卖家所说,死者很主动,两个人都很尽兴。”
如果这种毒 品已经在社会上流通很久,那么受害者远不远不止陈襄和方云翛,它致人死亡的副作用也许仅仅是个别情况,很多受害者也许从来不知道自己被下毒了。考虑到它的价格,应该不是普通人能接触到的,所以它最可能在有钱人圈子里泛滥,但受害者就不一定了,可能是圈子里的人,也可能是无辜的圈外人士。
罗靖城拿着汉堡来到沈澜办公室的时候,沈澜不在。他原本想将汉堡放下就走,结果在移动桌上的文件时,忽然发现底下有一个蓝色的宝石状物品,他拿起来仔细一看,发现那是一个水滴状的玻璃制品,里面盛着蓝色的液体。
罗靖城立刻想到了今天早晨,沈澜从那一堆玻璃中找到的水滴状物品,除了那个水滴里面盛放的是红色液体,两个水滴几乎一模一样。
罗靖城心头涌上一阵寒意,掏出手机对着那个物体拍了一张照片,听到外面渐行渐近的脚步声,急忙将桌上的文件恢复了原样,
沈澜和俞忱已经推门而入。
罗靖城将手中的汉堡塞到了口中,掩饰道,“刚刚出去办了点事,一回来就来看看化验结果出来了没有。”
俞忱挑了挑眉,仿佛在说,“你看化验结果不来找我,骗谁呢。”
“水滴中的液体化验结果与血液中的成分一致,但这种物质不是很稳定,在空气中放置久了会会分解。不过,最令人惊讶的是,这个东西不是普通的毒 品,它的制造工艺跟制剂一样。”俞忱说。
“制剂?”
“对。制剂,你可以理解为我们吃的药,我们吃的药除了含有活性成分,还有一系列的辅料,调节其pH值,或者增加溶解度,又或者维持其稳定性。这滴水滴里的样品,完全是按照制剂工艺制备的。”
“你的意思它很可能有专门的制药人员参与。”
“对。而且从这个东西的不是很稳定,在空气中放置时间太长会变质,它的制备工艺很可能需要专门的技术,比如说在无氧环境中进行。”
“有没有办法确定这个东西的结构,或者毒性?追查来源?”
俞忱说,“首先,我需要更多的样本,否则一切都是免谈。”
罗靖城看了沈澜一眼,沈澜耸耸肩,表示自己也没有办法。
罗靖城的目光从桌面上掠过,又快速移开了。
俞忱说,“还是沈法医厉害,一眼就从垃圾堆中找到了我们要的证物。”
沈澜笑笑没说话。
俞忱放下报告,离开的时候还体贴的帮两人关上了门。罗靖城真心希望沈澜能说两句话,为桌子上文件袋下面的那滴蓝色的液体解释两句,但沈澜好像忘了那滴液体的存在。
“别吃汉堡了,我给你带了好吃的。”沈澜神神秘秘的从桌子抽屉里拿出来一个打包盒。“中午没在餐厅看到你,就知道你又忙得没顾上吃饭,特意给你带了炸茄盒,最后5个都被我包圆了,你没看到排在我身后同事的表情。”沈澜微笑着,目光里尽是温柔。
罗靖城口里的汉堡带着苦涩的味道卡在了喉咙里,瞬间雾气迷蒙了眼睛。这种体贴入微的关怀在他内心产生动摇的时刻来临,他不知道应该如何承受。“我差不多也吃饱了,带回去晚上吃。”
沈澜点头道,“今天晚上不加班了吧?”
“嗯,早点回去休息。”
“那我晚上在车上等你。”
罗靖城勉强点了点头,离开了沈澜的办公室。就在那一刻,有种错觉,沈澜的关怀越真诚,他就越觉得里面带着不可告人的秘密,他的眼神越单纯,他就越觉得里面饱含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