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前。
沈澜把青菜一片一片洗干净,整齐的码在盘子里,就像在解剖室里处理样本一样严谨。他将白衬衫袖子挽起在肘部,在烟火气最浓的厨房里,却带着一身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
旁边罗靖城则是一番截然不同的风光,刚刚处理过排骨的菜板,碗盘,葱姜蒜凌乱无章的堆砌在一起,他的人就像刚从兵荒马乱中杀出重围,一身臭汗。热气从锅里升腾起来,罗靖城在围裙上擦干手,打开锅盖搅动着锅里的排骨,这是他做的为数不多的能吃的菜。
距离危然的案子已经过去两个月,在那个夜晚,他从教堂外面接上沈澜之后,两个人的感情逐渐有了实质性的进展。
沈澜的目光停留在罗靖城身上的时间越来越长,惊异与探究在淡淡的温柔与喜悦中若隐若现。当罗靖城看过来的时候,他又假装漫不经心转开头。这次被罗靖城抓了个正着,伸手搂住了他的肩膀,油腻腻的说,“亲爱的,你是不是惊讶于我出得公堂下得厨房?”
沈澜下意识的想要躲开,终究忍住了,他伸出手,整了一下罗靖城的翻起的衣领,那一丝冰凉的温度就留在了他的脖子上。他真诚的说,“还是你厉害!”
“是吧?”
“我只敢把尸体解剖,你却敢把它们炖熟。”
“还能不能愉快的吃饭了!”
沈澜嘴角勾起一丝微笑,借着听电话的机会遁了。
“……喂?怎么啦?怎么不说话?”
罗靖城以为抽油烟机的噪音干扰了沈澜,急忙关掉了按钮,这时耳尖的他听到手机里,飘出一个略有些难为情的声音,“沈澜……我……喜欢你。”
沈澜愣了一下,回头看了罗靖城一眼,向阳台走去。
罗靖城心中油然而生了一股醋意,朝着沈澜的背影吹了声口哨,贱兮兮的说,“沈澜,我也喜欢你。”
沈澜回头白了他一眼,继续对着电话道,“……好的,你等着我,我马上过去!”他收起手机,拿起沙发上的外套急忙往外走。
“干啥去?饭都做好了!”
“你自己先吃着吧,我有点事要出去!”
“不行,不管哪个狐狸精找你,都不许去,有本事就让他上门跟老子单挑!他有老子厨艺好吗?他有老子武艺高强吗?他有老子长得帅吗?”
“抱歉,他可能比你帅那么一点点!”沈澜一边穿鞋,一边说。
“谁!”
沈澜显然并没有心情跟他耍贫嘴,开门便走。
罗靖城敏感的意识到自己触碰到了沈澜的隐私。他们交往以来,罗靖城一直谨慎而克制,不去探寻沈澜的过去,给他足够的个人空间,但关心则好奇,亲密意味着没有秘密,沈澜又是个不会轻易吐露心声的人,于是罗靖城常常在进与退的矛盾里徘徊。
“……等等,我跟你一起去!”他迅速关火,从客厅的镜子里看到了自己身上满是油污的围裙,嫌弃的丢在一边,对着镜子梳理了一下头发,又从客厅的茶几上抓了把瓜子,这才溜溜达达的出门,脑补了一出朴实原配大战妖艳小三的大剧。
沈澜并不知道他脑子里那些精彩绝伦的画面,车子一出小区就开得飞快,在罗靖城反复追问下,他终于说出了小三的名字,方云翛!
罗靖城本能的对这三个字产生了无限反感。方云翛这个夏天火得一塌糊涂,《替身》的热播,让他瞬间跻身一线明星的行列。他和秦夜的“夜翛CP”更是成了他妹妹那样的高中生追捧的对象。经纪公司已经趁热打铁,准备让二人二度合作。
“不正常!”沈澜说。
“的确!正常人谁天天炒CP,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俩是一对。”
“你还当真?”
“我当不当真不要紧,要紧的是梁老板会不会当真。”
“什么梁老板?”
“梁起。啊,我没跟你说过是吧,那个秦夜是梁起的人。”罗靖城想起在调查412大案的时候,去苏茵家取证,意外闯入了梁起休息的房间,碰到秦夜从浴室出来的事。“梁起要是知道自己的小情人给他带了顶绿帽子,不知道作何感想。”
沈澜的表情变得更加冷峻,嘴唇紧抿,一声不吭的来了个急转弯,把罗靖城抛到了车门上,“靠!你谋杀亲夫呀!”
沈澜不说话。
“理智追星,谨防塌房。”
“哼!”
方云翛下榻的丽云酒店灯火通明,新剧开机仪式之后的晚宴刚刚结束,大家各自组团继续狂欢。酒店外埋伏着无数私生饭和狗仔,在黑暗中不断按下快门,期待着捕捉这对cp的最新消息。
沈澜却忽然联系不上方云翛,敲门不应,电话不接。罗靖城也感到“不正常”,亮明身份,去前台要了房卡。
舒缓的音乐在房间里飘荡,床单凌乱,被褥拖地,枕头狼藉,手机埋在了被子下面,还兀自震动着。这里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厮杀。
罗靖城下意识的摸了摸后腰,他并没有带枪。
这时两人的目光同时落在了浴室的毛玻璃墙上。水汽氤氲之中,两个身影交叠,相拥,扭转,纠缠,在玻璃墙上留下缠绵的水痕。
沈澜脸色煞白,怒气冲冲的推开了浴室的门,将上面的男人拽了下来,挥出的拳头……硬生生停在半空中!
八目相对,气氛尴尬到了极点。
被拉开的方云翛羞愤交加,也难以掩饰意犹未尽的迷离神色。
倚在墙上的秦夜却震惊得哑口无言!
沈澜露出了难得的难以置信和不知所措。
罗靖城脑海中转过无数念头,什么“果然CP磕不得“,说好的“夜翛”竟然变成了“翛夜”,什么小三自爆是什么骚操作!他拉了一把沈澜,两个衣衫完整的人及时退场。
罗靖城看着面露愠色的沈澜忍不住大笑起来。“都跟你说了理智追星谨慎塌房。”
“追什么星!他是我弟弟!”
“??亲弟弟?”
“不是。”沈澜显然不想多说。
“那你在生什么气?你是觉得他年纪太小不应该……发生亲密关系?还是觉得他不应该跟秦夜发展亲密关系?还是觉得他不应该瞒着你发生亲密关系?还是说他不应该叫你来参观亲密关系?”
沈澜张了张嘴,居然没想出反驳的话!
罗靖城趁机凑近,趴在他的肩膀上,挑 逗道,“还是说你长这么大还没发生过亲密关系?”
沈澜斜了他一眼,冷笑道,“你说的是自己么?”
“……”
秦夜忽然摔门而出,把罗靖城从尴尬中解救出来。他径直去了走廊另一端一个房间,刚刚推开门,就发出一声惊叫,踉跄着退出了房间,倚在走廊的墙上几乎站立不住。
罗靖城和沈澜冲过去,发现一个女人躺在床上,脸正冲着门口,表情狰狞,睁大的眼睛眼神空洞的望着门口。她半个身子落在了床下,一头秀发像瀑布一样铺展在地上。
沈澜慢慢走进去,简单检查了一下,冲着罗靖城摇了摇头。
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