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太白经天(6)
书名:风尘三尺剑 作者:剑虹 本章字数:2360字 发布时间:2023-02-26

六月初三,太白金星再次现于白日。

三日之内,主大凶之兆的太白金星复现于白昼,朝野震动,议论纷纷。历来天象有变,往往被视为君主失德、朝廷失政以至上天示警,但群臣自然不敢将责任归咎于君上,诸宰辅纷纷上表自劾,称自己德薄才浅,辅政不善。

午后,太史令傅奕的奏表被呈上武德皇帝御案。

皇帝展开奏表,面色陡变!愤然将手上奏表掷于地下。随侍的裴寂不觉一惊!忙跪下道:“陛下息怒!”一旁伺候的内侍、宫女们亦纷纷跪下。

皇帝颤抖着手指着奏表,说道:“裴监,你……拿去看看吧!”

裴寂从地上捡起奏表,阅后也是面色大变!

原来太史令傅奕这位大唐最具权威的天文星相学家,所上奏表极短,内容却足以骇人听闻:“太白经天,见于秦分,主秦王当有天下!”

武德沉声道:“你……拿去问问二郎,可是要为父将这大位让与他,方才称心如意?”

“这……”裴寂一身冷汗!不知该如何应对这道不伦不类的口敕,沉吟半晌,方奏道:“陛下若对秦王有惑,可传召当面问之,但秦王性情刚烈,陛下若以此等非人臣可与闻之含糊言辞责之,若秦王一时想不开,自戕以证清白,或激出变乱来,臣恐有伤君臣父子情分,陛下三思!”言罢拜伏于地。

武德道:“嗯,那你就去一趟西府,将太史令这份奏表拿去给他看看,问问他如何想,告诉他,朕等他明白回奏!”

裴寂无奈叩头道:“是,臣奉敕!”

 

弘义宫天策府。

此时天策府上下正一片紧张忙碌,然表面依旧云淡风轻,一切如常。

众人正忙碌中,却见秦王妃长孙无双的贴身侍女如玉来到前殿,说王妃有请秦王立刻回趟内室,有急事相商。

世民不知发生何事,急匆匆回到翠华殿,招呼道:“小妹,什么事——?”

他掀起珠帘进去,却见齐王妃杨若兰正与无双叙话,见秦王进来,若兰起身向秦王道个万福:“若兰见过二哥!”

“弟妹来啦?坐吧。”世民回了一礼,心下疑惑:她们妯娌间叙话,叫我过来,却为何事?世民知道,虽自己与四弟渐行渐远,如今已是剑拔弩张,无双与齐王妃之间却相处甚洽,时有来往。

却见无双对他道:“二哥,若兰妹妹说,她有些要紧话,须当面跟二哥说。”

“哦?什么事?”

若兰欲言又止,终于道:“过几日初六齐王出征,二哥可否告假,不要去郊送?”

若兰昨夜得知,元吉要趁出征时秦王郊送饯行之机对秦王下手,几乎一夜未眠,内心激烈斗争,她不忍看秦王踏进齐王的陷阱成为牺牲品,可元吉毕竟是自己的丈夫,这么些年对她颇为看重、恩宠,自己去秦王府通风报信,夫妻情分上,她又觉对不起元吉,况秦王知道消息会作何反应?他会反制杀了元吉吗?

若兰内心挣扎一夜一上午,终于还是趁午后齐王去了军营做出征准备事宜,来到秦王府,跟二嫂长孙妃说,自己有要紧事须当面禀告秦王。长孙妃对世民等人计议中的计划大致知晓,看若兰神情,便已猜到八九分。

因昨日已有王晊示警,世民闻若兰之言,心下登时明白!却故意问道:“噢?这是为何?”

若兰低着头,不知该如何说,她也不好直言,自己的丈夫想要干掉嫡亲的二哥,犹豫再三,若兰抬起头,眼中含泪,说道:“殿下要当心!齐王他——想要对付你!殿下初六日最好不要去郊送饯行!此事性命交关!殿下切不可大意!”

世民对若兰一揖道:“多谢弟妹示警!我会小心的。”

若兰忽对世民伏拜道:“若兰有一不情之请,二哥一定要答应我!”

世民忙道:“弟妹不必多礼!有何事世民帮得上的,一定尽力!”

若兰抬起头,已是泪落如珠:“若兰今日来府上向殿下示警,非但是不忍殿下涉险,亦是为国家考虑,殿下国之柱石,万一有失,大唐恐大厦将倾!但妾今日之举,于夫妻恩义上,却是有负元吉。元吉无知,对若兰夫妻之义上,却是不曾相负。妾欲恳求殿下,一旦有难,看在兄弟情分上,能放元吉一条生路,殿下可否应允?”

若兰说着,又拜了下去。世民看她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状,想到她不惜背弃自己的丈夫前来示警,心中不忍,说道:“弟妹快请起!兄弟情分上,我不曾有负于四弟。也不知为何,他就一味跟着大哥,对我百般不能相容!走到今日这步田地,我实是无可奈何!我无害元吉之心,只要他不再与我为敌,我不会伤害他。”

若兰拜谢世民,又道:“妾不便于此多作停留,以免元吉回来了疑心。总之初六日二哥千万小心、珍重!”

 

若兰辞去后,世民回到前殿,跟长孙无忌说了齐王妃告变之事。天策府众文武继续为大计紧张准备着,此时天策府又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尚书左仆射裴寂。

世民心下甚是疑惑,这裴寂一向是支持东宫的,与己素无私下往来,如今这个节骨眼上,他来此作甚?

世民将这位相国请进正殿,吩咐左右奉茶。

裴寂一揖礼道:“殿下,茶就免了。卑职奉敕而来,圣上要卑职带一份奏表来,说要殿下亲自过目。”

裴寂递上那份傅奕奏表,世民展开一阅,面上礼节性的笑容突然僵住,瞬间面色变得惨白!双手止不住地颤抖。

“殿下不必过于忧心,傅某是个耿介书生,与西宫素无往来,这一层卑职等平素也知晓。为今之计,殿下宜从速拟一份自辩奏表呈上,卑职今夜在南省当值,殿下写好奏表,可差人送至南省,卑职绝不敢耽搁,定会即刻将奏表呈于圣上御览!”裴寂小心翼翼道。圣人如今春秋鼎盛,身体康健,岂料上天竟出此不祥之兆!圣人要他将奏表拿给秦王看,按常理理解便是不放心秦王,疑其欲图谋不轨,这要是换作秦扶苏公子那等性格脾气的,会立马自尽了以证清白。裴寂心里很清楚,秦王绝非此等样人,这位纵横天下十余载无敌手的二殿下,天知道他会做出何等样举措!此事既是他皇室家务,又关国运,裴寂夹在他们父子、兄弟之间,他虽心向太子,却也不敢太得罪这位秦王殿下。

“多谢裴相回护,世民感激不尽!世民……心实惶恐,不知所为。呈表之事,不敢劳烦裴相。请裴相代为上奏陛下,就说晚些时候,世民自会进宫陛见,向陛下当面解释。”世民诚惶诚恐道,顷刻间心念电转,已决定应对之策。

“但愿殿下事事以大唐社稷为重,善自收敛形迹,使朝廷上下安定不生波澜,如此大唐幸甚!陛下幸甚!”裴寂又安抚几句,便起身告辞,逃也似地离开弘义宫是非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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