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安斜靠在落地窗前,目光所及之处的花田里,几名园丁正在修剪枝叶,并种下新的花草。
“那时尹南生还在一名男星手下做着籍籍无名的小助理,后来那名男星陷入一桩丑闻,被抓入狱,于是尹南生跟着遭殃,圈里人要么觉得他不吉利,要么就是怀疑他能力或人品有问题,没有人愿意用他。有一次在片场,沦为群演谋生的他遇到了江连城,江连城不仅认出了他,还收他做助理。后来他从助理做到执行经纪、经纪人,带过当红艺人,也捧出过明星。他对我说,江连城是他的恩人是真。可是他后来做的那些事情,也是真。染桃,人心善变,也许有的人可以和魔鬼生活,而我终究胆小了些,未来不可测,是否也会做了刀下鱼肉。”
那天,天突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染桃坐在轮椅上,在落地窗前,遥望着莉莉安的那辆银色捷豹驶向远方,消失在雨幕中。
手机震动,跃入一条信息,来自卓言。
“老婆,老公马上到家,想你。”
染桃垂眸,嘴角弯弯一笑,一滴泪滑过,滴落在手机屏上。
什么是劫,大概就是一道难关接着一道难关,到最后你要扒皮锉骨,拼上所有去闯,博取那一丝生机。
这一劫从魔界到人间,人世间早已过了多少万年,却还是要过一片刀山火海,明枪暗箭,小人谋算。
“上一次是你离开,这一次,我自私一次,我先走了,毕竟一出戏总是要结局。”
染桃想着想着,眼皮垂下,沉沉睡去。
第二天,星耀娱乐正式发出一则声明,其中最醒目的是那句——
本公司尊重苏言先生的人生规划,因此我公司与苏言先生和平解约。
那一纸声明成了当天最火的新闻,霸了新闻榜首。
“因为我吗?”
染桃坐在轮椅上,雪白的羊绒叠盖着双膝,她的头发已快齐腰,两侧发丝遮着侧颜,手心里紧攥着手机。
手机屏幕还在亮着,停留在那纸声明的界面。
“不是。”
卓言负手而立在窗前,背影挺括。
窗外还在下着雨,一夜过去,风雨更大了些,哗啦哗啦,夹着枝叶的吱哑声,卷起片片残叶,花香入土。
那片向日葵依旧金黄一片,在风雨中生机盎然。
卓言继续说道。
“入娱乐圈不过是一时兴趣,父亲病重,若姐姐一人打理江氏集团,担子太重。家里,公司都需要我。染桃,这件事与你无关。”
一阵冷风夹着雨滴越过一扇半开的窗闯入。
染桃不禁紧了紧披在身上的披肩。
她想起莉莉安的那句话——“没有谁能说服卓言改变此次的决定,包括你。”,便未再多言。
卓言探出一只臂膀,将那扇半开的窗关上。
身后传来染桃的话语。
“昨天莉莉安来过,她说尹南生想趁着江家与张千君相斗,渔翁得利。卓言,我担心........”
卓言转过身,阔步走到染桃身旁,俯身蹲下。
他握着染桃的手,放在唇旁吻了吻,然后手心包紧,揉搓。
“染桃,降温了,小心着凉。这场雨过去了,便会出太阳。”
染桃的一只手抚着卓言的面颊说道。
“卓言,你不怕吗?尹南生......”
染桃的话未说完,便被卓言打住。
“染桃,尹南生已经有了张千君的晨晖娱乐......”
染桃抽出被卓言包住的手,摇头否定。
“不,卓言,人心不足......”
“不,染桃。你要相信阴谋晒在阳光下就会被粉碎,这个世界能量是守恒的,有得必有失。”
卓言再次握住染桃的手,从兜中掏出一个小小的盒,打开。
内里装着一条坠着粉钻的项链。
粉钻四周围着一圈碎钻,于是凸显出了桃花的造型。
“染桃,今天是我们第一次相遇的纪念日,谢谢你的出现,我爱你。”
北城监狱,一名口罩遮面的女子步入了那扇高高的铁门。
空气里夹着雨水与青草的气息。
她提着一个大包,装着新买的衣物,食品,还有香烟。
登记,填写信息,然后等待。
在第四会见室,她见到了他。
她先开了口,叫他“一坤。”
那扇透明的隔挡,将他们隔开,于是她的手拍了拍那隔档。
又唤了一声:“一坤。”
罗一坤满眼疼惜,爱怜的笑着。
他伸出一只手,与林逸然的手相映,仿佛十指紧扣。
“逸然,路远,下次不要来了。”
林逸然的无名指上戴着一枚银戒指。
那天他们拍完结婚照,路过一家卖银饰的小店,林逸然说要买个戒指留个纪念。
他劝她,换个地儿,他可以给她买个钻戒。
林逸然却说不要,换个银的戴戴,挺好的。
那时的他们一路流离,没有收入来源,身上早已所剩无几。
很久以前,他看过一段话,那段话说,如果一个女孩知道为你省钱,那就说明她在乎你。
于是那刻,他知道他在林逸然的心里有了一席之地。
他们买了一双对戒,上面刻着小小的同心结,为彼此戴上。
阳光下,林逸然摊开手掌,笑着说。
“你看,比钻戒还好看些,对吧。”
快到民政局时,他说他想去趟卫生间。
然后他甩开了林逸然,去了最近的公安局。
他选择了自首,替林逸然扛下了所有罪名。
林逸然在原地等了很久,拨出去的电话先是无人接听,再然后关机。
再然后她等来了一个来电,告诉她罗一坤已经自首。
第二天一早,一个送花的小哥敲开了她的房门。
大束的鸢尾搭着香槟色的玫瑰,带着清晨的雨露,满载芬芳。
小小的卡片上写着:“你是自由的,也会是幸福的。而我也完成了我最大心愿。你是我最初的爱,也是我一生的玫瑰。”
她记得,在那栋废弃的楼宇里,罗一坤对她说过。
“如果有罪孽,我愿替你扛下所有,只愿能留你一身清白。”
如今他做到了,背负了所有罪,将她一人留在这烟火繁华中,自由而孤独。
“一坤,我的脸恢复了,你看。”
林逸然摘下口罩,露出未施粉黛的面颊。
那些疤痕、水泡、痘疹皆已消失。
清爽的面颊,明眸闪亮,与那场雨相应,如一株在雨中盛放的百合。
这种纯净的清新,如一记重锤,敲醒了罗一坤。
“逸然,不要来了,八年,不必来了。”
罗一坤收回印在隔档上的那只手,身子向后一靠,重复着那句“不要来了。”
他要她真正的自由,还有幸福与无忧。
他起身离去,没有回头。
“一坤,一坤......”
林逸然追了上去,可是那隔档如一道墙,隔出了两个世界。
她拼命的用手拍着隔档,狱警上前劝阻。
她哭着,求着。
“麻烦你转告他,我等他,八年,没关系,我等他。”
那天,染桃与卓言刚用过餐,便迎来了孔青的道别。
“我是特来向卓言和太太告别的,我准备回云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