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看向了范蕴。
范蕴不顾伤口疼痛，紧张地站了起来：“我，我知道错了。”
“你错在哪里？”
“我，我不该杀死江兵，险些释放病毒。”
“可是，你并不知道这件事情。不知者不罪。”
“你说过，不知，不是无能的借口。你们能推理出来的事情，我也应该可以。所以，还是我的错。”
丁昊笑了，他常常只是冷笑，很少笑得如同春日暖阳一般温柔。
“你知道吗，你有一般人很少有的美德。那就是，你从不推诿责任。光是这一条，就强过很多人了。我会继续留下你。”
范蕴惊喜地抬起头来：“真的？”
“下面，我要你接近一个人，摸摸他的底。他叫连啸。也是一个棋手。你知道，因为很多人都怀疑任劫是万书之母，所以，各个组织都派人伪装成棋手，呆在他的身边，包括你我。所以，我怀疑这个连啸，也是某个神秘组织的人。”
“好的，我一定完成任务。这次一定不会让他发现我了。”
“不，你一定会被他发现的。如果他够聪明的话。”丁昊笑了：“我丁昊用人，不在乎他的能力，只在乎他对我是否忠诚。我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七夜，最看重的是什么。去吧。”
“嗯。”
范蕴刚要离开，任劫却拦住了他：“等等，范蕴，我想知道，你为什么那么不想回精武堂？”
“因为，精武堂的技术总监叶初寒是一个疯子。他要求我们什么东西都按照标准化来执行。如果是体操、武术这些项目，这当然是可行的。但是，他竟然要求我们这些棋手，也按照AI吻合度来下棋，要求每一招都和AI一样完美。我觉得，他是在侮辱围棋。他可以怀疑我的办事能力，但是他不能怀疑我的围棋素养。围棋，就是因为每个人的想法都不一样，才好玩。”
任劫笑了：“你真是一个有趣的人。那么，我还有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不讨厌丁昊呢？他那么冷漠、古板、不近情理。我觉得，他可能和你说的那个叶初寒也差不多啊。”
范蕴看了一眼丁昊，摇头说：“不，你错了。他如烈烈之日，让人不敢直视。但是，烈日虽夺人二目，却同样能暖人心。”
他说完这句话，就离开了。
任劫看着丁昊，幽幽地说：“我明白你为什么喜欢范蕴了。他看上去傻乎乎的，但是，看人很通透。是个妙人儿啊。”
他看丁昊并不说话，自言自语地说：“其实，你和范蕴在演戏吧。是你让范蕴故意被唐韦兴发现的，又是你让他故意被唐韦兴种下虫子的吧。”
“哦？为什么这么说？”丁昊饶有兴趣地看着任劫。
“我也只是猜测而已，因为我觉得，范蕴不是那种没有骨气，被人吓唬几下，就全部招了的人。你看他那天，从五楼跳到气球上，毫不犹豫。他不是怕死的人。他之所以演得那么贪生怕死，自然是受你的命令。”
“那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自然是演给唐韦兴看，让他觉得，自己之前对七夜的看法是错误的，让他因为折磨范蕴的事情而内疚，那样的话，他自然会帮你。”任劫叹了口气：“虽然说，我才是掌握逻辑之书的那个人，但是，我却觉得，其实，你才是最会算计的人。”
如果你像我一样，生来就有一个活了几百年，对人情世故早就看得透彻的母亲，那么，你也会和我一样，洞察人心。
这番话，丁昊没有说出口，他只是默默地在心里说着。
走出房间后，任劫又看到了陈队，他在走廊的一角抽烟。
他微笑着走了过去：“怎么，又忘了这幢大楼是禁烟的了？”
陈队笑了笑，掐灭了香烟，准确无误地丢进了垃圾桶中。
“那个王海，我觉得他很厉害啊，他竟然可以套那么多层皮。”任劫突然饶有兴趣地看着陈队：“我想知道，你的皮下又是什么呢？这里的你和武夷山的你，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
陈队回过头来，打量着任劫：“我们每个人，不都是背着一副副皮囊吗？你就确定，现在的你，就是真正的你吗？你难道一点都不想知道，你为何生来就能拥有逻辑之书吗？你回忆一下，你有小时候的记忆吗？你所有的记忆，都是从8岁入段那年开始的吧。那么，在入段之前呢？”
任劫的脑子蒙了一下。
是啊，一般来说，人的记忆是从3到6岁开始的，可是，自己却没有印象。8岁以前的自己，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呢？
没有人能生来就会围棋，一学棋就入段，但是，为什么他没有任何入段前的记忆呢？
“你觉得，你的父母，就是普通人吗？”陈队微笑着说：“如果你和明教没有一点关系，那么丁昊为什么要将你和扬鼎天拉到一起呢？”
任劫的声音在颤抖：“你是说，我的父母，也是明教的人？”
“我没有说，其实，我也不知道。”陈队神秘地笑了笑，拍拍任劫的肩膀说：“我只是想告诉你，与其打听别人的隐私，不如先管好自己。”
他说着转身离开，阳光照射着他的背影，忽亮忽暗，阴晴明灭。
在唐法医的精心照顾下，扬鼎天的伤势很快好转。
据任劫说，“病”这种东西，是有灵性的，一看到医生，它就会害怕。所以，有病就得多看医生，吓唬一下“病”，也是好的。
对此丁昊深有同感，他表示这就和编程中出现的bug一样，有的时候，程序出错了，你什么都没改，只要打开、关闭一下，它就会自然好，因为bug也怕程序员调试，当它发现你要debug的时候，它就会躲到程序的最底层，藏起来。
作为一名严肃的科学家，扬鼎天对于这种性灵的言论，自然是嗤之以鼻的。
在七夜杭州分部的会客厅中，丁昊设下果汁和零食，宴请各位好朋友，同时也是庆祝扬鼎天伤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