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慎之嘿嘿一笑,拔开酒囊的塞子灌了一大口,酒顺着他的下颌淌下去很快就打湿了前襟,他抹了抹嘴角,看着沈宁哈哈大笑。
“噢!”
景慎之一拍脑门笑道:“只顾着高兴,倒是忘记给你介绍,来来来,这位便是秦大哥,你也见过一面的。”
“只是上次你来去匆匆也没顾得说上几句话,这次咱们兄弟好好相聚!”
沈宁其实早已经发现了那黄脸大汉,对于秦勇,沈宁在山腰上观战的时候就十分欣赏。
可以说,是整个大周沈宁最欣赏的几个人,景慎之和秦勇都在其中。
还有一位,便是如今云清寨的军事徐一舟。
能与这种豪杰结交,沈宁真心高兴。他大步走过去对秦勇施礼道:“秦大哥,终于再见到你了。”
秦勇连忙回礼道:“沈将军多礼了,上次匆匆一别,秦某也颇为遗憾。”
沈宁道:“秦大哥何必如此客气,千万莫再叫我什么沈将军,如慎之一样叫我忆安就好。”
他一手拉着秦勇一手拉了景慎之笑道:“快,咱们走,到帐中说话,我命人准备酒菜给你们接风洗尘。”
秦勇和景慎之却同时顿住脚步,景慎之看着沈宁笑了笑道:“忆安你莫心急,还有一位熟人也来了,你倒是真应该迎一迎才是。”
秦勇也是微笑点头道:“今日前来我和慎之可不是主客,只是陪同前来。”
沈宁微微愕然,顺着景慎之的指点去看。
只见随行的齐郡骑兵往左右一分,一位身穿深蓝色锦衣常服的老者从后面缓步上来。
虎目长须,身形健硕,虽然步伐缓慢但带着一股久经沙场才会有的无惧气势。
虽然已经过了知天命的年纪却依然行如猛虎,稳如山岳。
沈宁仔细看过去吃了一惊,此人正是齐郡通守杨继聚!
“不知道老将军亲自远来,还请恕罪!”
沈宁连忙上前,以晚辈之礼相见。
杨继聚却闪在一边不肯受他一拜,肃然道:“沈将军,如今你我还是敌非友,这晚辈之礼恕我实在不敢受。”
他抱拳道:“今日冒昧前来,倒是叨扰了沈将军。”
沈宁见杨继聚虽然面有微笑但却一副清冷模样,知道一来是因为双方身份敌对再者便是上次在岱山的时候自己说话可没留客气。
杨继聚就算是豁达之人,也不可能和自己见面表现的过于热情。
毕竟如今他还是朝廷武将,而自己却是已经抢了大周一个东平郡的大贼。
沈宁直起腰身,脸色郑重施了一个平礼。
杨继聚微微一笑眼神中闪过一丝赞许,他受了沈宁这平礼,不以长辈的身份自居,也回了一个平礼。
“老将军请!”
沈宁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正说着,庄烈举步从后面走来,他身后跟着裴廷玉,好奇的打量着景慎之等人。
“忆安,有客道?”
庄烈问道。
沈宁连忙介绍道:“师父,这位便是名动天下的齐郡通守杨继聚张老将军。”
他又杨继聚引荐道:“张老将军,这位便是沈某的恩师,庄烈。”
听到这个名字,杨继聚脸色顿时一变。
他仔仔细细的打量一下面前这刀疤脸的汉子,向后退了一步,然后肃然施礼:“见过庄烈将军!”
庄烈也是仔细的打量了一眼杨继聚,上前几步将其扶起道:“久闻杨将军之名,不想今日方能一见。”
杨继聚连忙说道:“将军切莫如此说,折煞杨某了!”
说起来,庄烈虽然面貌看起来也便是四十岁上下,实则年纪比杨继聚还要长几岁。
只是杨继聚还籍籍无名之时,庄烈早已经名动天下了。
当年庄烈最盛时任荆州总管,三十六州兵马皆归其指挥,太祖皇帝刘权对其十分倚重。
后来庄烈镇守北疆,狼厥人闻其名而不敢南下,其威望犹在今日之幽州景守信之上。
只是后来兴业皇帝刘武登基后,泓骅一战庄烈看破朝廷龌龊,愤而辞官隐去。
那个时候的杨继聚还无人知晓其姓名,对于庄烈,杨继聚是发自真心的敬畏。
以两千精骑力抗狼厥沙钵略汗王四十万大军,双方战于周盘,敌我兵力悬殊,士兵皆惧,唯庄烈从容应对面不改色。
率两千精骑与狼厥大军血战三日,接战十四次,士兵们兵器都打没了便以拳肉搏。
人人双手皆可见骨,硬生生杀敌一万多人,逼退沙钵略,以至于后来狼厥人闻庄烈之名便战栗不已。
杨继聚虽然只比庄烈小几岁,可对于他来说,庄烈便是往日大周之军神,乃是武将最为崇拜的一座高山。
“东平郡之事,就交给我师父去谈,咱们出去走走,不然也是打扰他们说话。”
沈宁笑了笑说道。
秦勇笑道:“实在没有想到今日能见到庄烈将军,这次算是来对了。”
“我还少年时,便听说过太多关于庄烈将军的事迹。
现在我还能背得出当年太祖皇帝下旨嘉奖庄烈将军的诏书:陆原受任北都,式遏寇贼,所部之内,少将百倍,以尽通宵,四面抗敌,所向必摧!”
秦勇向往道:“再想当年周盘一战,那是何等壮阔!”
沈宁与他一面说话一边往外走,跟在他们后面的裴廷玉忽然伸手拉了拉秦勇的衣服问道:“久闻秦将军威名,一杆长槊天下莫敌,那个……你便是将军所说的武痴?”
秦勇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哈哈笑道:“我可不是什么武痴,武痴是这个才对。”
他指了指景慎之道。
景慎之看着裴廷玉,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裴廷玉再对景慎之抱了抱拳道:“久闻罗将军威名,一杆长槊天下莫敌……”
景慎之扑哧一声笑道:“你这人难不成只有这一句客套话?”
他抱拳对裴廷玉道:“久闻裴将军威名,一杆长槊天下莫敌!”
裴廷玉脸红道:“那个……我用锤。”
四个人一边走一边说笑,很快便互相熟络了起来。
景慎之听说裴廷玉在云清寨万军杀入杀出,顿时对他大为赞赏然后拉起裴廷玉的手臂便要出去比试。
裴廷玉因为被沈宁拒绝,早就快憋疯了。
只等着沈宁口中那武痴到来,好不容易盼来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
听景慎之要与他比试立刻点头答应,两个人分别上马,一人用长槊,一人用双锤,很快便战成一团,槊来锤往,一时间打的难解难分。
秦勇看着二人比试叹道:“慎之已然习武成痴甚至带着几分癫狂,今日一见这裴廷玉居然也是一个痴人,他们二人倒是好对手!”
沈宁看着二人来回拼斗,渐渐越打越快,一个槊法精奇一往无前,一个双锤沉重动如风雷,两个人很快便交手二十几个回合居然不分胜负。
秦勇叹道:“当真是棋逢对手!”
沈宁笑着问道:“秦大哥,你看慎之和裴廷玉,两个人谁取胜?”
秦勇沉思了一会儿说道:“五十个回合内难分胜负,不过再打下去慎之必胜无疑。”
“裴廷玉虽然天生神力,那一对铜锤也确实使的漂亮,可一来慎之占了兵器上的优势,二来裴廷玉招式有些死板,久战胜算不大。”
他看向沈宁问道:“你觉得呢?”
沈宁点了点头道:“裴廷玉日后必成大器,实为虎将,可比起慎之这等武痴来还是稍逊一筹。我也这样看,五十回合内,慎之便当取胜。”
景慎之越战越觉得痛快,一边打一边哈哈大笑,手中一杆长槊真如毒龙般上下翻飞,越使越快,到最后变作一片槊影竟然分不出虚实。
有道是一力降十会,裴廷玉仗着手中这一对铜锤也不知道胜过多少高手,这一对铜锤若是砸实了,天下少有人能接得住。
可今日他这一力却降不住景慎之的长槊了,几个月前他与云清寨马军统领程知节大战两百回合不分胜负,那个时候他还是一日一夜没有吃喝。
可这次,酒足饭饱的裴廷玉,五十个回合内竟然真的被景慎之一槊砸落马下!
掉在地上的裴廷玉晃了晃脑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大叫道:“痛快!不服!”
言罢,捡起地上的双锤再次上马,与景慎之战至一处。
又三十个回合,景慎之看了个空挡再次将裴廷玉打落马下。
裴廷玉揉了揉肩膀,抱拳对景慎之道:“裴某不是对手,佩服!”
景慎之连忙下马还礼道:“裴兄弟手下留情,罗某胜的侥幸。”
裴廷玉回头看了沈宁和秦勇一眼,忽然压低声音问景慎之道:“慎之兄弟,你与沈将军若是交手,谁胜谁负?”
“为什么问这个?”
景慎之心生戒备问道。
裴廷玉怅然道:“前几日我欲与沈将军比试,可惜他偏不与我打。”
景慎之闻言笑了笑低声道:“实话实说,若是我与忆安只是比武切磋,我和他胜负在五五之数,谁也奈何不了谁。可若是以命相博的话,我必败无疑!”
“当真?!”
裴廷玉惊讶问道。
景慎之点了点头:“我从不说谎。”
裴廷玉惊惧,他心中本来还有着些许得意心思,总觉得沈将军不与自己交手是怕打输了,谁想到竟然连景慎之都自认不是沈将军的对手,他立刻便羞臊的红了脸。
回头再看沈宁时,一脸崇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