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咫尺天涯
书名:碧海黄沙传 作者:依珑 本章字数:3333字 发布时间:2023-02-23

容绫来到祠堂,只见穆承影正跪在祖宗的牌位前。夕阳的余晖洒在他身上,他的背影看起来是那么落寞。容绫看着穆家祖先的牌位,心里甚是敬畏。她一想到自己是楚游的女儿,便没有勇气踏进祠堂。她转过身,看到陆桢钰母女正在院门看着她。陆桢钰给容绫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走进去。容绫犹豫片刻,最终鼓起勇气走了进去。祠堂庄严肃穆,那些牌位像是一双双眼睛,盯着容绫,仿佛在责怪她作为穆家的仇人,竟敢涉足此地。容绫心里忐忑不已,她不敢抬头看那些牌位,只是默默地走到穆承影身后。穆承影看到容绫的影子,心里已明白了她的来意。

容绫俯下身来,犹豫再三,轻声问道:“穆郎,你还好吗?”

“我没事。”穆承影的口吻极为平静,平日里的温柔荡然无存。

夕阳的余晖已经退到了院外,祠堂静得可怕。容绫蹲在穆承影身后,温声说道:“穆郎,你都跪了几个时辰了,起来吧。”

“是他们让你来劝我的吗?”穆承影问。

容绫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回道:“你的伤还未痊愈,不能再跪下去了。”

“绫儿,难道你也觉得我是错的吗?难道我应该退出飞雪帮,任由倭寇祸害东海?”穆承影的口吻有一丝不悦。

“穆郎,我知道你心系天下,身处乱世,不肯独善其身。可是,你也应该为家人想一想。”

“这几年来,你也一直在抗击倭寇。在大是大非面前,你应该比我更加看得开才对。怎么你现在也和他们一样,希望我独善其身?”

“记得三月初一,在括苍山的山顶,你也说过,不希望我做一个心系天下的女侠,只想我做个不问世事的姑娘。”

“那是因为我在乎你,不想你受到伤害。”

“我也在乎你啊。我也是因为在乎你,所以舍不得你一直跪在这里,舍不得你被家人排挤,舍不得你再去战场上拼命。”

“既然我学会一身武功,便应维护正义。我比任何人都不想参与江湖纷争。在倭寇作乱之前,我曾无数次想要逃离飞雪帮。可是倭乱开始之后,我便走不了了。”

“穆郎,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是你一直以来戴着面具生活,实在太累了。不如趁此机会,摘下面具吧……”

穆承影冷声说道:“我一直以为,你是这世间最懂我,最能理解我的人。原来,是我错了。”

容绫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了,她只觉得自己和他之间的距离,突然变得很远很远。即使曾经相隔天涯,三年未见,她也不曾有过这种感觉。可是如今自己和他近在咫尺,却像隔了千山万水一般。容绫凄然一笑,梦呓似的说:“分开了三年,也许我早就不懂你了。又或许,我从来都没有真正地懂过你。”说完,她缓缓站起身来,往祠堂门口走去。

容绫来到祠堂大门外,陆桢钰和穆少姝立刻迎了过来。陆桢钰问道:“怎么样?”

容绫摇了摇头,惭愧地说:“伯母,抱歉,我也无能为力。”

穆少姝皱了皱眉,嘀咕道:“我还以为哥哥对你言听计从呢。”

容绫有些尴尬,没有回话。陆桢钰瞪了女儿一样,示意她别乱说话。容绫说道:“我身体不太舒服,先回去了。”

容绫走后,陆桢钰和穆少姝也离开了祠堂。穆少姝叹息一声,沮丧地说:“我一直以为,哥哥对容姑娘是百依百顺的。今日看来,是我高估了她在哥哥心里的地位。”

“感情上的事,你不要议论太多。人各有志,你哥哥又不是一个只知道儿女情长的人。”

“他连仇人的女儿都能接受,这还不是只知道儿女情长?”穆少姝反驳说。

“仇人的女儿?”陆桢钰眉头一皱,停住了脚步。

穆少姝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用手挡住嘴,说道:“没,没什么。”

陆桢钰盯着女儿的眼睛,正色道:“你刚刚说你哥哥连仇人的女儿都能接受,这是什么意思?”

穆少姝急得脸色都变得苍白了。她避开母亲的目光,解释道:“我刚才太激动,说话都语无伦次了。”

陆桢钰见女儿目光躲闪,心里料定她有事瞒着自己。她把女儿拉到自己身边,低声说道:“你说的仇人,可是楚游?”

“娘,我就随口一说,您别揪着不放。”穆少姝扒开陆桢钰的手,低下头来。

陆桢钰的脑海里浮现出容绫的模样,又想起了楚游的样子,俩人的眉眼,还真是有些神似。她感到一阵晕眩,差点昏过去,幸亏穆少姝及时扶住她,她才没有摔倒。

“娘,您没事吧?”穆少姝紧张地问。

陆桢钰清醒过来,心乱如麻。她抓住女儿的手腕,问道:“你老实说,这是怎么回事?”

穆少姝知道瞒不过母亲,只得鼓起勇气说道:“您猜的都是真的。”

“容绫,容绫是楚游的女儿?!”陆桢钰惊道。

穆少姝点点头,吞吞吐吐地说:“我……我也是前几天才知道的。”

“这怎么可能?”陆桢钰惊讶地说,“她怎么会是楚游的女儿呢?从来没有听说,楚游有一个女儿啊!”

穆少姝道:“我也不愿意相信,可是我亲耳听到哥哥和容姑娘的对话……他们自己说的,该不会有假吧。”

陆桢钰目光一沉,又问:“你哥哥知道她是楚游的女儿?”

穆少姝为难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得知容绫是楚游的女儿,陆桢钰乱了方寸。她想了想,说道:“他怎么可以和楚游的女儿在一起呢?这事一定得告诉你爹。”

“如果父亲知道,后果不堪设想啊。”穆少姝说道。

陆桢钰道:“楚游是我们穆家的仇人,你爷爷是死在他手里的。你爹是一家之主,在这个家,只有他能决定一个人的去留。”

陆桢钰和穆少姝正在争论是否把容绫的身世告诉穆昶,却听到穆昶的声音传来:“你们母女俩在吵什么呢?整个家就没有一个安宁的地方。”

陆桢钰母女不约而同地往声音的方向望去,只见穆昶正朝她俩走来。他铁青着脸,看起来气还没消。陆桢钰和穆少姝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都不说话了。穆昶审视着母女二人,问道:“你们在吵什么?”

陆桢钰看了少姝一眼,说道:“在说承影的事。”

“恐怕不止吧?”穆昶说,“我怎么听见你们在谈论什么,让我决定一个人的去留。”

穆少姝道:“我们说的是哥哥。他这不是犯了错嘛,我们怕您把他赶出家门。”

穆昶感慨道:“我若是要把他赶走,他现在还能跪在祠堂?”他沉思片刻,又道:“决定一个人的去留……你们说的难道是忆慈?忆慈是我的外甥女,她无父无母,以后她就住在这里,谁也不许赶她走。”

“相公,你误会了。”陆桢钰道,“忆慈是我们的外甥女,我疼她还来不及呢,怎么舍得赶她走?”

“那你们说的究竟是谁?”穆昶问道,“难不成是在说容姑娘?”见母女俩都没再吭声,穆昶知道自己猜对了。他皱起眉头,说道:“容姑娘确实有错,她明知承影是飞雪帮的帮主,却一直瞒着我们。简直是胡闹!”

陆桢钰原本想将容绫的身世告诉夫君,可是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口了。经过半个月的相处,她早已将容绫当成自己的儿媳,偏偏命运弄人,她们竟然是仇人。陆桢钰叹息一声,说道:“相公,容姑娘救过你的命,也救过庄里数十个弟子的命。无论如何,她都是我们的恩人。”

穆昶点头道:“这我知道,所以我也不怪她,只怪自己的儿子不争气,正邪不辨,误入了歧途。”

陆桢钰又道:“看得出来,承影是真的很在乎容姑娘。”

穆少姝来到母亲身边,恳切地说:“哥哥三年未娶,一直等着容姑娘,可见他们的感情有多深。”

陆桢钰犹豫再三,对穆昶道:“夫君,如果容绫是仇人的女儿,那她还能进穆家的门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容绫怎么会是仇人的女儿呢?”穆昶问道。

陆桢钰道:“容绫善良美丽,又有侠义心肠。说实话,我们穆家再也遇不到比她更好的儿媳了。可是这关乎到穆家的存亡,我实在不敢瞒着相公。”

“夫人,你究竟要说什么?”穆昶问道。

陆桢钰想起容绫,眼眶不禁湿润了,怎么也说不出口。穆少姝咬咬牙,对父亲道:“事到如今,我也不再隐瞒了。其实,容绫是楚游的女儿。”

“什么?”穆昶一脸惊讶。

“她是楚游的女儿,可她是好人。”穆少姝连忙解释。

“她竟然是楚游的女儿!我竟然把仇人的女儿留在家里!”穆昶勃然大怒,气得脸都涨红了。

“相公息怒。”陆桢钰劝道。

“我得去找她问清楚!”穆昶握起拳头,怒气冲冲地向前走去,打算去找容绫兴师问罪。

穆少姝急忙上前挡住他的去路,劝道:“爹,您冷静一些!楚游是楚游,容绫是容绫。楚游的罪过,不该由他女儿来承担。”

穆昶止住脚步,怒道:“她竟然瞒着所有人,心安理得地住在穆家,谁知道她有什么目的?”

“是我们把她带回来的,又不是她自己住进来的,她能有什么目的呢?”陆桢钰道。

穆昶反驳道:“你别忘了,楚游是怎么死的。虽然他不是亲手死在我们手里的,但是穆家的追杀也是导致他死去的原因之一。容绫作为楚游的女儿,难道她会不知道吗?没准,她接近承影,来到我们穆家,就是为了报仇。”

“如果容绫想要找我们穆家人报仇,又怎么会冒死去黑山岛救姐姐呢?”穆少姝说,“容绫这几年一直在抗击倭寇,是一个正义的女侠,我不相信她住在穆家是为了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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