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朔心想:见识了我的本事,这回一定是跟我说西王母的事情了吧。
可是,汉武帝却并没有直接提什么见西王母的事情,只是和东方朔随便闲聊。
“东方先生啊,朕记得,当年举方正贤良之士的时候,大多数人都是非常谦虚的,但是,唯有你,自称年十二学书三冬,文史足用;十五学击剑,十六学诗书,诵二十二万言,十九学孙吴兵法,把自己说得异常英武。”
“皇上,臣确实目若悬珠、齿若编贝、勇若孟贲、捷若庆忌,廉若鲍叔,信若尾生,如果像臣这样的人才,您都看不中,那这世上就没有什么真正的人才了。”
汉武帝哈哈大笑,道:“你看,朕才说了几句,就引来了先生这么多话,先生,你不自恋,这世上就没有什么人是真正自恋的了啊。”
东方朔可是笑不出来,他知道,一般说来,皇上要是不跟你谈正事,而是跟你唠家常,回忆人生,那么,多半,他接下来要让你做一件非常难的事情了。
汉武帝继续说:“朕还记得,当时你初入长安,至公车上书,用三千奏牍。公车令两人共持举其书,方才能胜之。朕从上方读之,读了整整二个月啊。”
“是,后来,您就拜臣为侍郎。”
“伏天分肉的时候,你偷偷先割肉,朕没有怪你。你娶妻无数,年余又将她们尽数散去,连家产也都分给了她们一并散去,人都说你是‘狂人’,朕也没有怪你。你屡次戏弄朕的臣子,朕还是没有怪你,你说,你是不是应该给朕做些什么事情了啊。”
东方朔知道,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看来是躲不掉了,便道:“皇上请说。”
“听说你能通神,是半仙之体。朕的要求不高,朕只希望能够见到王母娘娘,得她一颗仙丹,几只仙桃,便也足够。”
“皇上,这西王母,住在遥远的瑶池仙境,我们这些凡人,怎么可能得见呢?”
“凡人自然是不可得见了,可是,先生您可不是凡人啊,您是半仙之体。”
东方朔苦笑了两声,他就知道,汉武帝会抓住这点不放的,可是,这正是他想要的。
“这个,臣倒也不是没有见过西王母,记得上次见她的时候,她还说,自从周穆王之后,凡间的君主很少有才德兼备之人,于是我就向她建议了,说,皇上您就是德才兼备之人啊。西王母就说了,说,皇上的功绩实在是太伟大了,令得她也只能退避三舍了,所以,不敢贸然前来相见。”
虽然依旧是拍马屁,可是,汉武帝却很受用,于是,他想:这个东方朔不是普通人,不给他点甜头,他又如何肯就范呢?
于是,汉武帝便道:“东方先生,如果此事能成,我就将我这宫女桃根,许配给你,你已经一百个妻子了,再多这一个又有何妨啊?”
东方朔正在想,如何能够把话题转换到桃根的身上,让皇上将桃根许配给自己,可是,皇上居然主动开口了,他欣喜若狂,看看桃根,桃根也是满脸绯红。
于是,东方朔一揖到地,道:“皇上有命,做臣子的岂敢不从,正所谓,率土之滨,莫非王土……”
“行了,行了,东方先生,您今天已经给朕戴了不少高帽子了,可以了,差不多了,什么时候把西王母的赏赐给朕带回来,那才是最重要的呢。”
于是,东方朔退下,回到自己的桃树林里,和“妻子们”一起想主意,看看如何能把皇上糊弄过去。
虽然东方朔被别人误认为有着半仙之体,可是,他自己知道,自己还没有练到可以将脖子上的脑袋随意长出的地步,所以,如果这次不能让皇上满意,非但桃根是娶不到了,自己的脑袋也会搬家啊。
东方朔躺在床上,想着:到底有没有西王母啊,要是有,如何才能见到她呢,希望西王母她老人家今天心情愉快,随便赏我一颗仙桃就好了,让我好回去交差啊。
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突然间听见天空中有隐隐的雷声,东方朔透过窗户抬头观看,见空中无云,但是却隐隐有雷声传来,此时的天空,竟然呈现出绛紫色的光彩。不多时,一辆紫车行来,有两青鸟在两旁侍卫。
天啊,真是说到西王母,西王母就到啊,东方朔兴奋异常,披衣就起,几步跨出门外,又回转身来,把鞋子找出来穿上,整理了一下衣冠,这才恭敬地出门,迎接西王母。
只见西王母头上华髫,足登凤靴,腰佩分景之剑,天姿雍容、容颜绝世,真乃灵人也。
她落下云头,从紫车上下来,看了一眼东方朔,便走进了屋子,跟来的,还有几个奇装异服的男女,个个都是人中龙凤。
东方朔此时却是镇定了下来,侍立在旁。
西王母在椅子上坐下,道:“东方朔,看见了我,为何不施礼啊?”
东方朔道:“在下不知施何礼?”
“哦?何出此言啊?”
“王母并非凡人,乃是上仙,如果我用凡人的礼节对待您,即使是用了对待天子的礼节,那也只是让您纡尊降贵,与天子并名了,所以,这还是怠慢了您,既然如此,还不如不拜。”
西王母哈哈大笑,四顾言道:“都说这小儿能言善辩,果然如此啊。”说着,手一挥,道:“既然有缘,便随我去瑶池仙境一观吧。”
这话刚一说完,只见周围顿时升腾起五彩的云霞,东方朔发现,自己已经不是在自己的小屋里了。
这里就是瑶池仙境吗?四顾皆是烟柳画桥,风帘翠幕,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真是“朝骑鸾凤到碧落,暮见桑田生白波,长景明晖在空际,金银宫阙高嵯峨。”
西王母令人呈上各色果品,紫芝萎蕤,真是芳华百味啊。更兼有清香殊绝之酒,也是人间所没有的。菜色更是东方朔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有用桂髓蜜沫煎过的渠沧之凫,有用青茄兰苏烹调的淇漳之鳢,更有那龙肝凤髓,任你饕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