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杨笑终于想起这一切的时候,他不禁愕然,心中困惑,自己究竟是死了,还是活着的,此时一阵小米粥的香气突然钻入了他的鼻孔,杨笑心说:或许我还真的是大难不死呢,因为据说阴间是只有孟婆汤,没有小米粥的。
就在这时候,他突然听见屋外传来一阵少女银铃般的笑声,一个甜美的声音说:“是不是醒了啊?别乱动,小心牵动了伤口,若是刚接好的骨头再断了,我可不负责再帮你接了呢。”紧接着,那声音便渐渐地低沉了下去,显得悠扬而深远:“记得赵令畴在《侯鲭录》中曾经说过这么一个故事,东坡老人在昌化,尝负大瓤,行歌于田间。有老妇年七十,唯坡曰:内翰昔日富贵,一场春梦。坡然之。里人呼此媪为春梦婆。杨大叔,你如今死而复生,不知道心中又有什么感想呢?”
杨笑听见对方竟然能够叫出自己的姓氏来,不禁大吃一惊,他下意识地就去摸自己的身边,想看看剑是不是还在身边。
“别找了,就你那把破剑,摔下山崖的时候早就折断了。你啊,真是命大,若不是被这层层叠叠的藤蔓遮挡,减缓了坠落的势头,从那么高的山崖上摔下来,一定是粉身碎骨了。幸好,再加上你本身的功力深厚,在坠落之时以自己深厚的内功抵御了一下,所以伤还不算太重。”紧接着杨笑就看见一个少女掀开了门帘,走了进来。
只见她面容清秀,眉黛唇红,虽然身上穿的是自织的土布衣服,倒也显出了几分素雅和恬静,再加上她荆钗簪头,鬓角插着几朵白色的野花,倒还真的有几分天然去雕饰的野趣。她微微一笑,将手中的小米粥端给了杨笑道:“好了,吃吧,我这里可没有什么仙女,所以啊,也没有什么可以用来疗伤的仙药,只好给你吃些小米粥了,只可惜,这小米粥用来疗伤,显然是不行了,不过,倒是可以疗饿。”说着便掩齿而笑。
杨笑听了,也不觉莞尔,不过,他还是没有放松自己的警惕,这些年来他每日里过的都是刀头舔血的日子,每时每刻都必须保持高度的警觉。看见那少女将手中的小碗递了过来,他微微一愣,伸手接过,可是却又迟疑着不敢去喝。
“放心吧,粥里没有毒。那粥本来就应该是吃食,若是放了毒药,不能吃了,那岂不是暴殄天物?普门大师不会高兴的。”那少女嘴巴微微地嘟起,似乎是有些不高兴了。
“普门大师?莫非,这里是大悲院?”杨笑听见那少女的话不觉一惊,四下张望起来,可是这里左看右看都不像是一个庙宇啊,看上去,只是一个寻常的农家,如此而已。他早就听说了,普门大师曾经在光明顶上建造了大悲院,其目的不是为了别的,乃是因为他想要保护自己无意中找到的“船山宝藏”,当然这只是江湖传言,普门大师自己却从来都没有承认过自己找到了船山宝藏。江湖中人想宝藏都想疯了,便想找到普门,却发现他们既找不到宝藏,也找不到普门大师的大悲院。
其实他这一次千里迢迢来到这里,正是奉命替听月楼寻找那传说中从洪荒时代流传到现在的绝世宝藏。想到这里杨笑不觉怅然一叹。
谁知那少女听他叹息,也不觉柳眉微蹙,长叹了一口气道:“唉,你们这些俗人啊,整天打打杀杀的,就知道寻找宝藏,殊不知这人生于天地之间,光阴短促如白马过隙,这些东西真的是不值得去争夺啊。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光阴者,百代之过客。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杨笑听见这话,不觉心中暗自一惊,他倒并非是惊讶于这少女竟然能够说出如此具有禅意的话语,而是因为,想当年,那个人,她也曾经对他说过类似的话。
“飘浮无定的人生,变幻莫测的世事,人生短促就像一场春梦,纵使有千般美好,万般留恋,到头来还是免不了竹篮打水,井中捞月。世人浑浑噩噩追求着名利、地位,等到再回头,已是百年身,甚至直到垂垂老矣之时,还不曾领悟人生的真谛……”那个人曾经说过的话,他还历历在目,可是事过境迁,人面却早已不知道何处去了。
正想着呢,那少女又说话了,只见她悠悠地说:“其实,你猜得一点都不错,这里就是普门大师建造的大悲院,可是它却看上去一点都不像一个寺院,只是一间寻常的草屋。那是因为大师说了,万法皆生自心,只要心中种下了菩提种,那么处处就皆是极乐世界。我们又为何要在意自己究竟身处怎样的地方呢?”
杨笑闻言,不禁吁叹:“我这真是侥幸啊,从绝顶坠落谷底竟然没死?还无意中来到了传闻中的大悲院。江湖中人个个都想找到大悲院,因为找到了大悲院就等于是找到了船山宝藏,竟然让我无意中闯入……”
少女冷笑道:“行了,你就别得意了,看你现如今的这个样子,还想找宝藏?保住你的命就已经不错了。更何况,其实这个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船山宝藏。说什么远古的时候,洪水滔天,在高山绝顶之上停着一只宝船,那上面的宝贝滚落山下便形成了船山宝藏。这可真是笑话。天雨粟的事情只能存在于传说故事里,你还指望真的能够找到吗?若是你敢在这里胡来,我白芷第一个不饶恕你。”
“白纸?”杨笑听了微微一笑,这少女天然俏丽,身上没有带上一丝凡尘俗世的污浊之气,倒还真的是如同一张点墨未染的素宣,纯洁得无懈可击。不过,想想她说的话还真的是很有道理,想想自己吧,为了寻找宝藏来到这里,可是却无意间被各大门派的高手发现,因此上险些连性命都保不住,想要获得,结果却险些失去,这究竟是不是值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