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光山色无穷好,奈何萍花汀草荷叶老。按理说一个才四十几岁的人是不应该有这样悲秋伤感的情绪的,类似“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的沧桑感距离他们来说,还真的是有一段距离的。可是前萨满教护法张中却偏偏就是在这样的年纪,产生了这样的感受。
其实他知道对于他和妻子钱秋心来说,日子都已经是按天来过了,没办法,谁让他们背叛了萨满教主呢?澄江似练,翠峰如簇,秋已暮,波浩渺,往事不堪回首,张中知道,如果让自己再选择一次的话他还是会选择这么做的,因为任何一个有良知的人要是看见了教主想杀了钱秋心这样一个可怜的女子用来祭祀的话,都会义愤填膺、挺身而出。
唉,自从和钱秋心一起逃出了萨满教总坛之后,他们就这样过着浮萍般飘泊不定的生活,整天都在担心会不会有萨满教的人杀上门来。所幸十多年过去了,他们一直都安然无恙,他娶了钱秋心为妻,还生了一儿一女,在这个穷乡僻壤的小村子里头所有人都羡慕他是好福气,妻子美貌娴熟,儿女乖巧伶俐,可是他们却不知道他张中每天都提心吊胆地过日子啊。
春恨何穷,秋莼归后,杞菊荒荆,回首屏山叠叠秋,轻载行云压水流,张中再回首看看窗外,不由自主地又叹了一口气:“这日子什么时候到头啊?”
此时就听见一个不阴不阳的声音在他的背后响起:“不着急,已经到头了。”
张中的心顿时落到了谷底,他知道该来的始终都会来,只是早一点还是晚一点而已,追杀他的人终于找到他了。虽然已经十几年都没有和人动过手了,但是张中却已经在睡梦中无数次地模拟过和萨满教每个高手的对决,所以此时竟然依然保持着极快的身手,腰间的长刀出鞘,人已经整个儿从凳子上翻起来转身面向自己背后。
谁知道背后竟然空无一人,张中的脑门开始冒汗了,这一招他已经练了无数遍了,难道还有人能够比他更快吗,他厉声喝道:“谁,不要鬼鬼祟祟的,出来。”
“我没有鬼鬼祟祟的啊,我就在你的身后,你看不见我吗?”鬼魅般的话音还没有落下,张中已经感觉到背后有恶风袭来,他正待回头应战的时候,就听见“啊”的一声,一个软绵绵的身体倒在了他的背上。他猛地回过身去,大惊失色,大声喊道:“秋心!”原来正当背后那管神出鬼没的长枪就要刺中他背心的时候,他的妻子钱秋心正好路过了门口,看到了这一幕,替自己的丈夫挡住了这一枪。
待到再抬起脸来的时候,张中的眼睛已经血灌瞳仁,所有人都知道当他这个样子的时候就说明他要动手杀人了:“南域神魔!”他一字一顿地说道,仿佛要将这个伤害自己妻子的人用自己的目光杀死一般。
“你这个人,每次动手之前,眼睛就会变红,你知不知道,这其实是你的一个破绽。”说着南域神魔嘿嘿怪笑几声道:“张护法,看来你的名头虽然响亮,武功却是平平啊,竟然连我的一招都无法阻挡。哼,也不知道你当年究竟用了什么法子从总坛逃出去。”
张中痛失妻子,此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已经无数次地演练过和敌人之间的对阵,但是唯独就是这四方神魔中的南域神魔,就算是在梦中他也从来都没有战胜过对方。可是就算没有把握他也要拼一下,放下了妻子的尸体,他拿起了自己的战刀。
可就在这时张中发现了南域神魔左手抓着的两个孩子,两张怯生生的小脸,那男孩的脸上早就已经挂满了泪花,而女孩却是面无表情,不哭不闹,这正是他的一双儿女,眼看孩子在对方手中,他便再也不敢轻易动手了。
南域神魔哈哈大笑,将两个孩子拉到身前道:“张圣人,这是你的儿子芷汀和女儿郁青吧,长得真是讨人喜欢啊。”
张中怒道:“一人做事一人当,就算我们夫妇对不起萨满教,可孩子是无辜的啊,你放过他们吧,我,我愿意以一死向教主谢罪。”
南域神魔又是嘿嘿几声怪笑,俯下身笑嘻嘻地对那两个孩子道:“两个小娃娃真是可爱啊,你们爹爹有你们俩,真是福气啊。都有十几岁了吧,十几岁也该懂事了啊。”说到这里他换了一张阴沉可怖的脸对两人道:“本来嘛,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这句话你们应该听说过吧,要知道你们是必死无疑的啊。可是我南域神魔也不是没有善心的。这样吧,如果你们中有谁能亲手杀死自己的爹爹,我就饶了谁的性命。”说着就从腰间拔出了一把明晃晃的小刀放在了两个孩子的面前:“这可不是普通的刀,看到没有,它薄如蝉翼啊,珍贵无比,谁拿起它,谁就是它的主人。”
南域神魔凌厉的眼神扫过两人,那小男孩张芷汀立刻吓得哇哇大哭起来,可那女孩张郁青却一把将它握在了手里,她拿着刀,抬头看了看自己的爹爹,张中对她微微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张郁青轻声自语道:“爹爹,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说着一刀就刺进了张中的胸膛。
张中没有反抗,因为他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活着,但是他不知道孩子究竟是不是明白了他刚才的示意,他更不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女儿在刺出这一刀的时候似乎连想都没有想。
南域神魔也愣了一下,原本他以为,张郁青这一刀一定会向他南域神魔刺来,他都已经做好了防备了,可是事情的发展却是他怎么都想不到的,他干笑了几下道:“好孩子,干得好,将来必成大器,说实话我还真想收你做我的徒弟呢。”这句话本来只是一句戏言,可是张郁青却冲着他扑通一声跪倒了,口中说道:“师父在上请受弟子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