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您铸剑的本事,真是越来越高明了啊。”丁匆一边卑躬屈膝地给大小姐岳珊瑚递过去一块毛巾,一边翘着大拇指赞美。大小姐长得真是漂亮啊,一袭紧身束袖的白衣,和熊熊燃烧的炉火正好形成鲜明的对比,乌黑的长发挽在头顶,就好像是一团黑云。
整个华山派,丁匆最喜欢的就是大小姐岳珊瑚了。其实,他也是华山掌门的弟子,要是按年龄来算的话,岳珊瑚还得管他叫师兄呢,可是,华山派上上下下,没有一个人当他是华山弟子,他们只当他是一个佣人,一个杂役。师父没有教过他一天武功,要说学些什么,他每天就是跟着仆人们学怎么端茶送水,如何察言观色。说实话,他自己都说不清,自己到底应该算是师父的徒弟,还是岳家的长工。
唉,谁让他从小无父无母,是个孤儿呢,师父肯收留他,赏他一口饭吃,他已经很满足了,师父不喜欢他,或许是听自己的天分不够,不适合练武吧。好好干活,也是一样的,一样每天都能够见到大小姐,对于丁匆来说,那便已经足够了。整个华山派,只有大小姐拿他当人看,只有大小姐,才会正眼看他。
“丁大哥,谢谢你啊。”岳珊瑚一边笑着,一边接过了丁匆递过来的手巾,看到了吧,整个华山派,就只有大小姐会管他叫“大哥”,会对他说“谢谢”。
搁下毛巾之后,一双纤美如玉的手,轻轻地捧起了一把光彩照人的宝剑,又有谁能够想到,就是这么一双如玉笋一般的小手,刚才还拿着大锤子,将一块烧红了的铁块,锤打成了绕指柔。这样的活儿,想来就应该是魁梧健壮的汉子干的,谁能想到,现如今名动天下,人称“妙剑师”的人,竟然是个豆蔻年华的少女,而且还是华山派掌门的掌上明珠。
一缕阳光从窗外射进来,照在那把宝剑之上,霎时间,流光飞舞,夺人二目。“清光如月,冷彻若冰。”丁匆不由自主地说了一句,情不自禁地就想伸出手来抚摸,突然,他又停住了手,想起上次自己无意中进入了演武厅,结果把师父气得七窍冒烟,勒令他绝对不许踏入演武厅,也不许碰任何的兵器。丁匆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或许是因为他这个人实在是太晦气了吧,听师父说,他一出生,家里人就全死光了,克父克母克全家,说不定,还克街坊邻居呢,所以,师父才会像防贼一样防着自己吧。
他正在胡思乱想呢,就听见一个银铃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丁大哥,你喜欢啊?你喜欢,就送给你吧。”这话一入耳,就让丁匆大吃一惊,大小姐这人随和,他一向就知道,可是,再随和,最多也只可能是让自己碰一下,摸一把这剑吧,断断不可能送给自己的。丁匆不觉用手掏了掏自己的耳朵,晃了晃脑袋,瞪着眼睛看着岳珊瑚。
岳珊瑚微微笑着,竟然真的将剑递了上来,说道:“拿着吧,我知道,爹爹不让你练剑,可是,我也知道,你啊,经常偷偷一个人,在后山自己练,对不对?”说着,她又莞尔一笑道:“用树枝练剑,没有感觉的,以后,就使这把短剑吧。这把剑的长度刚刚好,可以让你把它藏在自己的袖子里,这样的话,爹爹就不会注意到了。”说着,她轻轻吹动自己的头发,将一根发丝吹向了剑刃,那发丝触碰到剑刃的时候,便被截成了两段,坠落下来。丁匆不由自主地伸手接住那飘落的头发,偷偷地藏在了怀里。他并不是对大小姐有什么非分之想,只是想留个纪念,因为,几天后大小姐就要出阁了,嫁给泰山派掌门的公子。
“多好的剑啊,吹毛利刃。可是,丁大哥,你知道吗?这并不是我最喜欢它的地方,我喜欢这把剑,是因为,它还尚未沾过血。丁大哥,答应我,不要让它沾血,让它永远纯净,行吗?”说着,她一双明眸好像会说话一般,盯着丁匆,满眼都是“行吗?行吗?”
“行。”丁匆一把接过了那把短剑,藏在了袖子里。师父从来都不教他剑法,没有人知道他会武功,或许,这一辈子,他都没有使剑的机会,这样也好,这是大小姐唯一一次请他办事,他自然要做到。
“唉。”岳珊瑚长叹了一口气道:“这恐怕是我今生最后一次铸剑了,以后,我成亲了,当了别人家的媳妇儿,恐怕也没有机会再铸剑了。”
丁匆连忙安慰说:“没关系啊,您是嫁给泰山掌门的公子,大家都是习武的人家,说不定,他们还会求你帮他们铸剑呢,谁让您是‘妙剑师’呢?”不知道为什么,岳珊瑚难受的时候,丁匆就会跟着不开心,所以,此时他连忙劝解。
岳珊瑚看了丁匆一眼,微微一笑道:“丁大哥,像你这样多好啊,什么都不知道,过得逍遥、快活,没有心事……”
丁匆用手摸摸脑袋说:“谁说我没有心事的,我每天要想的事情可多了,比如,大家每餐吃些什么啊,要去山下采办布匹做衣服啊……”丁匆傻乎乎地掰着手指头一边数,一边说着,却看见岳珊瑚又从炉火里夹起了一条不过三寸多长的烧红的精铁,用锤子不断地敲击着。丁匆闭嘴了,他知道,大小姐在干活的时候,是什么都听不见的,于是便捧着茶水,在旁边伺候着。
只见岳珊瑚目光专注,眼神深邃得看不见底,有如寂静的深渊一般,可是,丁匆却能够看见,在那深渊的最深处,涌动着一团烈焰。炉火映红了她秀丽的脸庞,不多时,她的额头便渗出了点点汗珠,丁匆想伸手给她擦擦,可是,又怕耽误了大小姐做事,他不明白,大小姐刚才明明说,已经铸好了最后的一把剑,怎么这会儿,又开始敲敲打打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