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了这里是在苍山,阿玉终于觉出了那山水和大宋境内究竟有什么不同了。此地千山隐隐,远壑孤峰,风烟杳杳,长空湛湛,一派好风光。据说,这苍山又名点苍山,北起洱源的邓川,南至下关的天生桥,东临洱海,西濒黑惠江。《汉书》有“邪龙云南,其山如扶风太乙,上有冯河,周围万步,五月积雪皓然”的记载。苍山十九峰,翠峦青嶂,如大鸟之连翼将翔也。山色翠黛殷润,虽历经秋冬而不枯,故此人称银苍玉洱乃是“山则苍茏垒翠,海则半月拖兰”啊。
不过,由于一心想要早点离开,所以,阿玉也只是草草地看了两眼便打算离开。这时候,就看见远处似乎有一个人沿着盘曲的山路上山来了。阿玉高兴极了,向来人跑去,无意中使出了师父小仙人传授的功夫,须臾之间,便已经来到了那人的面前。
阿玉的突然出现,把那个道士打扮的人吓了一跳,他好奇地上下打量着阿玉。
他吓一跳,阿玉还吓一跳呢,因为,这位道长的模样,可真是怕人啊,还好是在白天,要是晚上,还真会被人误认为是阎王殿里来的人呢。
镇定了一下心神,阿玉道:“请问,我要回大宋,该怎么走?”阿玉生怕人家听不明白,便又道:“最近的驿站,或者是码头……”
“远啊。”那道人嘿嘿一笑,一看见阿玉的长相,他就觉得很熟悉,等看见他胸前的玉佩,终于想起来了这是谁,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啊,居然会把他送到自己的面前,必须要将他留住,想罢,那道人便道:“迷路了吧,小伙子,我能问你叫什么名字吗?”
阿玉忙道:“喔,我叫段阿玉。请问道长怎么称呼?”如果是在大宋,向一个路人打听道,人家是不会随便问你叫什么的,可是,这里是在大中啊,阿玉从未来过大中,还以为此地民风淳朴,看见陌生人搭讪,就必须互道姓名呢,于是,忙不迭地说道。
“贫道依禅。”那道人微笑道:“既然是有缘人,我就送你一程吧,送你上官道,接下来的路,应该会比较好走了。”
“谢谢你了,依禅道长。”
“哈哈哈,谢什么,出家人,慈悲为怀,助人为本啊。”
就这样,两人走了很久,阿玉并没有注意到,两人越走越往山沟沟里转,道路也是越来越窄,最后竟然变成了羊肠小道,这哪里像是在寻找官道啊。走得累了,两人便坐在一棵大树下休息,聊起了天。
阿玉并没有把自己的身世原原本本地告诉依禅,因为他觉得两人还没有那么熟。而依禅呢,他拿起随身的酒葫芦,喝了个底朝天,仰天长叹道:“江湖十载疏狂迹,斗酒百篇呼太白,傲人世,醉中一息,何日归赋来,水之南,云之北。”说罢,他用深邃的眼睛望着天际的云彩。
“依禅道长,您的词,很豪迈啊。”阿玉不觉赞叹道。
依禅却摇摇头道:“我现在,也只剩下一些豪迈了啊,浮世悠悠波渺渺,蜗争之事何时了,天为无情方不老,随缘诗酒清闲好。”说着,他指着四周那壮美的景色说:“‘江山信美,终非吾土’啊。”
“听您这话的意思,颇有点想要指点江山的意思啊。”阿玉不觉又赞道。
“唉,指点江山?那是我年轻时候的狂妄想法了啊,现在,我可是不再有这样的想法了,‘兴酣落笔摇五岳,诗成笑傲凌沧洲。功名富贵若长在,汉水亦应西北流。’富贵于我如浮云啊。所以,我想要尽快地找到那个人,来……”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笑道:“哎呀,阿玉兄弟,让你笑话了啊,萍水相逢,却发些牢骚给你听,实在是对不住啊。”
“依禅道长,您似乎是有心事啊?”阿玉思忖道。
“是啊,年轻的时候,我因为一时的冲动,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过,差点害死了我最好的兄弟,现在,我后悔了,我想找到他,请求他宽恕。但只怕,他不肯原谅我啊。”说着,他指着深山深处说:“最近,我打听到,他就住在这大山深处,你说,我究竟是不是该去找他呢?”
阿玉想了一下道:“《论语》曰:‘见义不为,无勇也。’所以,既然您认为这是一件应该做的事情,就该去做。”
依禅叹息道:“不错,应该去啊,毕竟,我们是兄弟,应当鸿雁行啊。”
听见依禅说出这样的话来,阿玉不觉对他肃然起敬,男子汉,大丈夫,就应当有依禅道长一般的胸怀,有如大海般宽广的胸怀。虽然,他并不知道依禅道长和他的兄弟间,究竟有怎样的矛盾,但是,他打心底深处觉得,这样的人,才是真正的喝透明清澈的洱海水长大的人啊。
这时,依禅又在旁边叹道:“只是不知道,他是不是肯原谅我呢?”他一边说,一边偷眼去看阿玉的表情。
阿玉一时兴起,便道:“依禅道长,如果不嫌弃的话,我愿意陪您一起去,虽然,我还不知道你们中间究竟发生了怎样的事情,但是,我相信,凭我这三寸不烂之舌,定能将你们说合的。”说着,他真挚地看着依禅。
依禅点头答应了,这个孩子,真是淳朴到了极点啊,居然连究竟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弄清楚,就答应了啊。
就这样,两人又一起向山林深处走去。
一汀鸥鹭,半帆烟雨,这两人一边欣赏苍山的美景,一边继续前进。走着走着,突然看见远处有一个凉亭,那凉亭里有两人对坐,一个是长须的老者,一个是中年人,看上去和依禅道长年龄相仿。
一看见这两个人,依禅就停住了脚步,倒吸了一口气,喃喃道:“找到了,真的找到了。”阿玉见他面色有异,心下立刻明了,毫无疑问,这里必有一人,就是依禅道长说过的那个曾经对不起的朋友了,这真是巧啊,竟然相逢狭路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