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不二于大定十五年入关,她想与马钰重续旧情,但马钰看破红尘,拒绝了孙不二的请求,并劝说她立抛尘缘,一心修道。孙不二只能作罢,真的开始安心修炼了。
是的,出家了,可是出家就能得到清静吗?在王重阳看来,人心就像猿猴,意念好比奔马,时时触景生情,如果不加以制止,将会永无休止,心乱如麻,这叫乱心。所以修道不能只修清静之身,更要修清静之心。只有不使心头猿马纵放,做到无思无虑,欲念不起,真性才能显现,这叫降心,降心是为了达到定心。由此可见王重阳所要求的出家不仅是身离,更重要的是心离。
孙不二看了看曾经的丈夫,现在他就在她身边,可是他们之间早已经分离开,中间隔了无数重山。
金大定二十七年,金世宗完颜雍在天长观亲自召见了王玉阳,向他询问道教的还年却老之法。王玉阳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说:惜精、保神乃是修身之要,无为而治乃是天下之本。听到这一回答,金世宗十分高兴,为了笼络全真教,便赐给王玉阳金冠一顶,并为其修建了一所全真堂。由于这次召见,全真教的名声大震。第二年金世宗又召见了丘处机,将其请到天长观,赐给道冠,并让其为自己主持生辰典礼,后又下令用国库银两在宫中为丘处机修建道庵。丘处机提出庵中需要供奉吕洞宾、王重阳、马丹阳的像,金世宗立刻批准,并再次下令让国库支付这笔修建全真教主像所需的费用。丘处机在宫中住了六个月,在这半年中金世宗又两次约见丘处机,向他请教养身治国之策。
可是好景不长,山水轮流转,金章宗登基了,他下令禁止僧侣道士出入王府和三品以上官员的家门,禁止秘密建茅庵和道观,并要求对所有道教门派实行统一管理,后来又决定没收无敕名额的茅庵和道观。
当时,真教有关的茅庵和道观几乎全部都是无敕名额,就连全真教本山的祖庭也不例外。幸运的是蒙古军队对金朝的入侵,却给全真教、太一教、大道教等教派带来了转机。金王朝为了解决对蒙古的战争费用,再次大量发售空名度牒、紫衣、大师号等,于是具有很强经济实力的全真教趁机购买了很多道观名额及度牒等。
全真教创立时的初衷是为了团结一批不愿为金朝效力,追求清净无为的宋朝旧人。全真教名称的由来,便是取自三国时诸葛亮《隆中对》中“苟全性命于乱世,不求闻达于诸侯”的保全性命、皈依纯真的含义。
可是如今它也加入了这种可笑的商贾买卖的行列。为了利用全真教的势力来保证后方的安宁,自即位以来一直奉行压抑道教之国策的金章宗不得不改变其姿态,以求得到全真教的支持。他向王玉阳赐紫衣、大师号,并在京都修建了修真、崇福两座道观。在得到金章宗认可的情况下,王玉阳于承安三年购买了敕名额,将山东祖庭改为灵虚观,任命了观主和副观主,于是全真教的祖庭又恢复了昔日兴盛的面貌。
在金章宗召见王玉阳的前后几年中,丘处机一直在山东半岛的栖霞县太虚观传道,一面购买度牒、敕名额,一面著书立说,教授芝兰玉树的弟子。金章宗非但不加以限制,反而给予高度评价,并赐给太虚观以敕名额,公开承认了全真教的合法地位。贞祐二年秋天,山东一带发生暴 乱,金朝军队无法平息暴 乱,向丘处机求助,丘处机让人告诉暴 乱者不要再骚扰朝廷,暴民居然都听从了丘处机的建议,停止了暴 乱,可见全真教的势力之大。
当全真教看到金王在蒙古的打击下已不可能挽回其灭亡的命运时,开始疏远朝廷,甚至公然抗命朝廷。以至于金章宗再召见丘处机时,丘处机并未从命,以后的数次召见也都一律拒绝。聪明如他已经找到了新的方向。为了以后挥师南下的顺利,成吉思汗向远在山东的丘处机发出邀请。丘处机以73岁高龄,带领赵道坚、宋道安、尹志平、孙志坚、李志常等18名弟子,从山东莱州的昊天观出发见成吉思汗,开始了万里长征。
经过两年多的艰苦跋涉,丘处机一行人终于到达了成吉思汗的大营,并见到了成吉思汗。他向成吉思汗介绍了中原的富饶,并提醒他中原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丘处机直言不讳地同成吉思汗论起蒙古入主中原后应采取的策略。指出对于屡遭战争蹂躏的中原,应选派清廉贤能的官吏去治理,应对中原百姓免税三年,以恢复他们对农业生产的积极性,只有这样,中原地区才可以向蒙古王朝提供丰富的财源。此外还暗示成吉思汗,千万不能用血与火的方式去对付中原黎民。尽管成吉思汗当时并没有否认这些建议,但在后来的军事行动中却将丘处机的良苦用心抛在了脑后。
尹志平是丘处机最得意的弟子之一,也是最有可能得到丘处机衣钵的弟子。在回中原的途中,他无意中进入了一个山洞,遇见了一个美丽的女子,她像一只受伤的小鹿,惊愕地看着这个健硕的闯入者。尹志平突然感到自己的心猛烈地跳动,全身的血液像要沸腾起来,他不由自主地向那个少女走去。少女蜷缩着身子向后退去,她柔软的身躯越发诱惑着尹志平。
终于尹志平向那少女扑了过去,奸污了那个少女。
突然他意识到自己罪不容诛,猛地爬了起来,披上衣服逃也似地离开了山洞。
从此他就再也没有心思专心修道了,每次入定,他的心都无法安宁,都会想起自己曾经的禽兽行为。每次闭上眼睛,他就会听到那少女的呼叫,闻到她的呼吸,他时常问自己,我究竟是这样占有了你,还是这样失去了你。虽然这只是露水的姻缘,看不到天明的阳光,可是这其中依然伴着你的泪,带着我的忏悔。我后悔,那一天我为什么竟然会匆匆地离开。我一次次地告诉自己,人生只是一场游戏,不必太在意,可是究竟为了什么,我仍然会如此不安并且鄙夷自己。兴奋和失落交错,化为无穷的痛苦,在每个不眠的夜晚折磨着我,是的,因为我背负着不能原谅的罪。明日的天涯,如果我们能再相遇,你是否还会记得我,是否还会恨我,或许到那个时候,我早已自己忘记了我自己是谁。
可怜他深怀悔意,想要弥补自己的过错,却连那女子的名字都不知道,天下之大,去哪里找她呢。
元太祖二十二年六月二十一日,丘处机因疾不出,二十三日有人来报午间雷雨大作,太液池之南岸崩裂,水入东湖,声闻数十里,池遂干涸,北口山亦摧,丘处机言:“山摧池枯,吾将与之俱乎?”他有预感,他的日子到头了。
那天梦里丘处机梦见了柯小石。
七月九日,丘处机留颂而终:“生死朝昏事一般,幻泡出没水长闲。微光见处跳乌兔,玄量开时纳海山。挥斥八纮如咫尺,吹嘘万有似机关。狂辞落笔成尘垢,寄在时人妄听间。”
李志常是唯一的受益者,因为尹志平不再与他竞争,他顺利登上了全真教教主之位,此时全真教的势力范围已经遍及从蒙古草原到江南水乡的大片地区。
各地设置的道官几乎全部由全真教道士担任,他们抛弃了祖师王重阳及全真七子所一贯倡导的三教同源的主张,公开与佛教决裂,并对佛教采取了一系列挑衅性的行动,这一时期全真教毁佛教寺院四百余座用来建全真教宫观,刊行《化胡经》和《老子八十一画图》诋毁佛教。
此后为了平息佛道之争,以张志敬为首的道教信徒同以临济宗僧人福裕为代表的佛教信徒,在忽必烈的亲自主持下展开了一场大辩论。双方各有十七人参加,以全真教的理屈词穷而告终。于是元宪宗下令将《化胡经》等连同刻板一起销毁,强令参加辩论的道士落发,并帮助佛教恢复被全真教侵占的寺院二百余所。
全真教从此没落了。
尹志平看不惯众师兄弟们抛弃全真要旨,决定离开全真教,全心整理师父丘处机的《长春真人西游记》,同时寻找那个自己亏欠太多的女子,虽然他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可是她那深邃的双眸,他永记心头。
他来到了那个他犯下罪过的山洞里,那个女子躲在黝黑的山洞深处,但是尹志平没有看见。
她的名字叫妙音,她最终还是没有出来和尹志平见面,她的眼泪顺着面颊流淌下来,心中默念:“志平,我知道你的心意,你的后悔和内疚,我完全明白。我真的不想怪你,我想原谅你,可是我做不到。今生,我将不再见你,但我会永远记着你,带着恨意,带着你给我的永远无法抚平的伤疤。永别了,志平。”
屠龙依旧坐在高高的宝座上,日复一日地看着凡人们演戏。他看着他们一会儿结下同心生死契,一会儿又反目,将亲手缔结的契约撕个粉碎,人生就是那么可笑。他又想起了那个自己发誓永不忘记的女子,金花夫人,她也曾经与他一起,用生死缔结一份同心的契约,可惜生死却将他们永远分开了。
咦,他突然一阵糊涂,金花夫人,是谁啊,他,有些想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