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要是钻天豹追上来,你一个人能应付吗?还有你眼睛看不见,需要马上找大夫诊治,你一个人能回得去吗?”
“我是死是活与你无关,钻天豹追上来,让他杀了我好了,就算是爬,我也要自己爬回去。”
云里鹤长叹一声,只得将陈香女放了下来,此时两人已经身在大路上,远处正好过来一辆运菜的驴车,那云里鹤心念一动,便雇了那赶车人,让陈香女坐在一大堆的白菜上,自己跟在左右护送,送回了陈员外家。
陈家的小姐还活着,街坊四邻知道了这个消息,无不落下了欣喜的泪水。虽然陈员外禁止家丁丫鬟们将小姐被贼人掳去这件事情向外宣扬,可是纸是包不住火的,不到半天这件事情就传得沸沸扬扬的了。谁都知道,被贼人掳去,那还能好得了?还没有被贼人掳走而又能活着回来的人呢,可是人家陈家大小姐却做到了,虽然说瞎了双眼,脖子上多了一个疤,可是好在人还活着啊,这就是可喜可贺的事情了。
不过陈员外可不这么想,没事的时候他总是轻声地唠叨,说得很小声,像是怕被女儿听见,可是又好像是故意要给女儿听见一样:“唉,你要是死了该多好。”
是啊,陈香女也不觉哀叹,其实当她把簪子抵在喉咙口的时候,是多么想就这样死掉啊,可是事与愿违,她非但没有死,还将代表忠孝节义的兰花簪给弄丢了,而且还落了个残疾。
爹爹说的对,我一开始的时候就不应该想着还能够活着回去,一开始的时候就应该死,只有我死了,才不枉费爹爹十多年的教导。死了,我就是烈女,就会有一块贞节牌坊为我竖起,陈家就能够光宗耀祖。为什么,我不成就自己的三贞九烈呢?对了,范家,范家为什么还不来迎娶我啊,我记得被掳走后的第三天就应该是范家来迎娶的日子啊。
陈香女忍不住问爹爹:“爹爹,范家为什么还不来迎娶啊?”
陈员外长叹一口气道:“为什么不来迎娶?傻丫头啊,范家退婚了,你还做梦当你的新娘子?”
陈香女的脑子轰的一下,就像是要裂开来一样,退婚,为什么要退婚,她拼着一死以白璧之身归来,可是她的未婚夫却不分青红皂白,就这样退婚了。这,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陈员外叹了口气又说道:“我好说歹说,人家范公子就是要悔婚,彩礼都不用我们退还,就是要悔婚。人家说了,你被掳去那么长时间,谁知道那时候……唉,还有,你又变成了这个模样,人家……”
陈香女的身子微微颤抖,爹爹的话就像钢针一样刺进了她的耳朵里。“范家这一悔婚,隔壁四邻说什么的都有,人家都开始怀疑你了啊,唉,这也难怪,谁让范家悔婚了呢。”接着陈香女便听见了哐当一声关门声,是爹爹出去了,伴随着的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为什么,为什么所有人都盼望她死!她有什么做错的吗?难道,能够活着回来不好吗?或许,自己真的,真的就应该是个死人?
漆黑的深夜,昏暗的闺房,没有灯盏,她已经不需要了,她挣扎着起身,坐到梳妆台前,虽然已经看不见铜镜里的容颜,她还是用银梳细细地梳理着自己乌黑的长发。兰花簪是已经没有了,可是死亡的方法却还有很多种,她找了一条绳子,挂在了房梁上,只要她将自己的脑袋套进去,将凳子一踢,就一了百了,一切的流言蜚语都将随着她的死亡而消失。
可是把脖子套进了绳套之后,她又犹豫了,不,不能就这样随随便便地死去,古人说,死有轻于鸿毛,有重于泰山,现在死就是死得轻于鸿毛。她要去找自己的丈夫,她要亲自问问他,究竟为什么不要自己,就算真的要死,她也要死在未婚夫的面前。
想到这里她又从凳子上下来了,拿起了竹杖,小心翼翼地推开门。夜深人静,所有人都睡了,没有人防着她,一个瞎子能走多远呢?她摸索着来到后门,却又犹豫了,门是锁着的,想要逾墙而走,她又没有这个本事。正在迟疑之时突然听见耳畔有人小声说:“陈小姐,你想出去?我帮你啊?”听口音竟然是云里鹤,陈香女还来不及惊呼,就觉得自己的身体腾空而起,转瞬间就重新落在地上。她扶着竹杖道:“云里鹤,你还想怎么样?”
“陈小姐,你多虑了,我看你在院墙边犹豫,就猜你是想出去,就帮一把手。我知道是我害了你,你不想看见我,得了,你自便吧,我这就走了。”
“你,一直在监视我?”陈香女诧异道。
“唉,别说得这么难听嘛,是我害了你,我一直都心中难以安宁,想要补偿,就守在你左右,保护你。”云里鹤有些支支吾吾地说着。
陈香女却站定了道:“补偿?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的。”她的眼窝深陷下去,那一双明眸早已不见,可是云里鹤却依然能够感受到从那里头冒出来的熊熊怒火,他没有再说话,静静地走开,只是依然不紧不慢地跟在陈香女的身后,暗中保护她的安全。他一生作恶无数,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他竟然后悔了。
寂静的夜,天空有星辰和明月,可是陈香女的世界却是一片漆黑,她小心翼翼地用竹杖探视前方的路,走得异常艰难。正在她蹒跚前进的时候,突然觉得耳边似乎有人嘿嘿地笑,她心中又气又恼,屏息静听,辨准方向以后,抽冷子用手中的竹杖使劲向对方身上抽去,嘴里说道:“云里鹤,别装神弄鬼的,你还想怎样?”那竹杖显然是抽到了一个人的身上,那人哎呀一声叫了起来,嚷嚷道:“好痛,好痛。”听声音却并不是云里鹤。
陈香女站定了,疑惑道:“谁?是谁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