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即起,色不异空,一念若灭,空不异色,色色空空,相互转化。这个时候沈珍珠再看周围的傀儡,竟然发现目中所见都不是原来如同凶神恶煞一般的木人了,它们竟然一个个都成了身披金光的佛像。
“啊!”沈珍珠不由得肃穆了起来,忘记了攻击,望着面前的宝相庄严发呆。
就在这时候身后了空带着天聪等人匆匆赶到了,天聪看见沈珍珠已经将不少傀儡打碎,不由得着急,于是飞身上前,挥掌就对着沈珍珠的后脑勺击打了过去。
然而了空却发现了其中的端倪,这个小女子竟然顿悟了,他连忙阻止道:“天聪,不要!”
天聪听见了空的呼喊,心念一动,想要收招,可是他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竟然没有能够停下来,他只能够下意识地将手掌放了下来,这一掌没有打中沈珍珠的后脑勺,却正好击中了她的背心。
沈珍珠的口中噗的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那鲜血喷溅在一边的石壁上,竟然在石壁上映出了一个鲜红的罗汉像。
这时候周围木傀儡身上的红光渐渐地散去了,木傀儡都停了下来,一个个双手合十,状若僧侣,不仅如此还让出了一条通道来。
沈珍珠缓步前进,一边走,一边数着,不多不少,正好一百零七个傀儡,她又抬起头来,看看石壁上的那幅罗汉像,心中暗自惊叹:这不正好是一百零八尊罗汉吗?
天聪等人也吃惊地看着石壁,石壁上的罗汉虽则是一口血喷溅而成的,然而却具有佛之神韵,宝相庄严,它大腹便便,大嘴裂开,腹中似乎能藏得下乾坤,咧嘴似乎在嘲笑那些世上可笑之人。
了空双手合十,口诵佛号道:“阿弥陀佛,此画不是凡间的笔墨能够画得成的。”
天聪也心中一动,他似乎自言自语地说着:“大千气象,出入人生,彩色世界,黑白精神。怨怨恩恩难辨认,黑黑白白终明分。泾渭纵横间,举笔书人生,浓淡浅深里,佛道贵留魂。”
沈珍珠终于走到了石洞前,洞前站着一个僧侣,他面向石洞背对着沈珍珠。沈珍珠捂着胸口道:“你,你回过头来看一眼我,好吗?我有话要对你说,姬光。”
然而那个年轻的僧人目光却依然平视着前方,一动都不动,只是淡淡地说道:“我心已有所属,所以,珍珠,你请回吧。”
沈珍珠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容,她咳嗽了几声,旋即说道:“你以为,我真的那么想嫁给你吗?我有自己的爱人,他叫阿牛哥,我很喜欢他。”
姬光的身子猛地一震,旋即又说道:“既然如此,那么你还来这里干什么?”
“你知道,我那么喜欢阿牛哥,却为什么还要答应姬老爷嫁给你吗?” 沈珍珠惨然一笑道:“你以为,我是贪图你们姬家的家产吗?那你就错了。我之所以答应嫁到你家,是因为你爹对我有恩。”
原来沈珍珠所深爱的阿牛哥在给地主放羊的时候,一时疏忽竟然让狼群将羊群冲散了,他虽然奋力驱赶,但是却依然有很多羊都被狼叼走了,阿牛哥赔不起,就算是当一辈子长工都赔不起。地主说要告阿牛哥,要不给羊偿命,要不一辈子当长工,就连子孙也要接着在地主家当长工,子子孙孙地还债。
然而姬老爷知道了这件事情,他觉得不能够因为几只羊而毁了这个青年一辈子,于是就花钱替阿牛哥支付了欠债。
阿牛哥不知道该如何偿还姬老爷的恩情,他和沈珍珠一起去姬老爷家感谢,姬夫人觉得沈珍珠长得漂亮,虽然是乡野粗民,但是却文静端庄,显得知书达理,而且生得好面相,乃是旺夫相,且命中注定必能兴旺子嗣,于是就提出了想让沈珍珠当自家的儿媳妇。
沈珍珠的心中只爱阿牛哥,可是阿牛哥却偏偏欠了姬家一个天大的人情,于是沈珍珠便决定替阿牛哥还了这个恩情,她决定嫁给姬光。
可是她却连姬光的面都没有看见,因为姬光早就看穿了世事,出家为僧。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沈珍珠知道,要报答姬家的恩情,就要给姬家留下一个子嗣,于是她便来到了少林寺,想请求姬公子回家。
然而姬光却还是并未回头,他紧紧地盯着前面的洞口说道:“我少为儒生时,博览群书,通达老庄易学,然则,诸子百家皆无法解决我心中的疑惑。后来我遇到了天竺沙门菩提达摩祖师在嵩洛之间游化,便从其学习三藏内典,我清楚地知道这才是我想要追求的真理。所以,珍珠施主,我心意已决,你请回吧。”
沈珍珠淡淡一笑道:“你表面上说一心向佛,可是你却连回头看看我,你都不敢,这是为何?”
姬光淡然地说道:“既然我已经遁入空门,那么便无需回头。当年我在香山坐禅的时候,突然有一日头痛难忍,宝静禅师打算延医为我看病,但是我却在这个时候听见虚空之中有人对我说,这是脱胎换骨,不是普通的头疼。后来宝静禅师一看我的顶骨,果然如五峰隆起,他说这乃是吉祥之相,我必当证悟。于是我便来到了少室山,想要向达摩大师求证佛法。我已经脱胎换骨,并非凡人,所以你请走吧。”
沈珍珠冷笑了一声道:“是吗?可是,你在这里呆了那么长的时间,达摩大师却始终在洞中,从不出来见你,而且一句话都没有对你说过,那岂不是说明,他根本就不想收你为徒?”
姬光淡淡一笑道:“昔人求道,敲骨取髓,刺血济饥,布发掩泥,投崖饲虎。古尚若此,我又何人?”
这个时候天气陡然变冷,寒风刺骨,天空中竟然飘起了鹅毛大雪,姬光却并不躲避,依然还是固执地站在洞口。
沈珍珠叹息道:“好,你不走,那我也不走,我就在这里等着你,我等你回头,看我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