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唉……”
一片昏暗的陋巷,和即便在记忆里没有分毫阳光的世界。
男人的叹气声。
即便烈日就在一米外炙烤着大地,对于在这片阴影中凝视远方两个小时的男人而言,心里也只有透骨的寒冷。
他的眼神阴沉、灰暗,细看之下,还会看到瞳孔之中不能停止的颤动。
是恐惧的气息吗?还是疯狂?没人能明白他心里的秘密。
那时,应该是盛夏吧。
男人呼吸加剧了一点,盯着前方。他手指不断哆嗦,看手机的频率更是维持到几秒钟一次。可除了接连不断弹跳出来的游览器广告,毕竟一个人也没有。
一个月前,一切都不该这样的。
他心中感慨,复而凝视陋巷外、由阳光普照的一小块路面。
小巷外边便是集市,时常能看到推着板车、板车上又载满累累蔬果的菜农。而与男人视线正对的地方,一个老人正摆着古玩摊,摇着扇子和坐在视线看不到的地方的人在下棋。
或许是感觉到男人的视线,老人有时也会怪异地扭过头来,然后是一个无意识的哆嗦和见了鬼的样子。
或许是阴凉和寒冷可以通过视觉转移吧。
……
又是半小时后,一切好像都没有变化。
男人依旧保持着沉默,直到他听到身后的声音。
“妈的,今天那个XX真的是……”
交谈下去的话题引起了他的兴趣。
男人扭头一看,身后那不起眼、本被他认为是在晚上开放的不良场所的黑色帘幕内,居然隐隐可以听到不时传来的键盘连打与叫骂声。
居然是一处黑网吧。
他看看表,现在是十二点五十分,虽然不是午饭时间,但对网瘾少年们来说却刚刚好。那些背对他走出去的孩子们身着校服,大概是某些一下课、或还没下课就跑来上网的学生。现在,他们要出去吃午饭了。
先前之所以没注意到他们的出入,或许是自己过度沉溺于“那件事”,而对周围选择了遗忘。
进去看看吧?
没有办法,继续停在这里什么也不会前进,可我也毕竟不是什么都没有。
男人的心灵好像有一杆倾斜的银质天平。
人在逆境里,就会诞生一种神秘的力量,那就是虽然可能有至极的绝望,但在这绝望中,也会催生出一种向上奋进、来使自己生存下来的希望。
这是筛选“人”的一道标准。
因为缺乏这种能力,便会走向抑郁症和自杀。可以说,是男人潜意识里对这种死亡和懦弱的抗拒,让他不得不站了起来。
走一步算一步吧。
“好球!”
才撩开帘子进去,男人就看到坐在收钱室里的网管挥起了手臂,而往下看,他似乎在用PSP类的游戏机玩着篮球类的游戏。
看到男人怪异的眼神,网管嘿嘿一笑,倒也没有多尴尬,直接用眼神示意一旁的价目表,便又低头玩游戏了。男人盯着价目,一块钱一小时,在这个堪称魔幻的深圳,倒也没有多么过分。
“先来十个小时吧。”
他从钱包中抽出钱,网管舔着嘴唇把纸币放到抽屉里,然后一指前边的三道木门说:
“往里边走,有空的机子玩就是了,我记得好像还空着一两台的……对了,要不要饮料?”
男人苍白的脸上浮现出微笑,摇摇头后又点了下头,径直推门走了进去。
推开门后,屋内的吵闹声更盛,没有一个人在意他的走入,这让男人久违地格外放松。
他环视周围,发觉这是一间由民房改造的网吧。三个小房间之间以一道小门贯通,而不足二十平米的房间内,差不多摆放着十几台电脑。
看校服,很多都是这里的学生和无业青年。
他没有急着上机,而是选择一处无人的位置坐下,耐下心观察起来。
有一个位子的学生特别多,通常是一个人打,其他人看着,然后死了一次后边换人。“芜!”的欢呼声经常会伴随死亡响起,然后是“起开起开”的兴奋声,以及又一阵“芜湖”与怨声载道。
男人稍稍咧开嘴唇。他还记得,虽然形式可能不一样,但自己童年时也是和一群朋友在树下打弹珠。那也是动辄可以花去一天的日子。
时间的轮回,就好像是一代又一代人的宿命。
男人没有打开游戏,而是戴上耳机,打开了人与自然频道的电视。好久没有这种惬意的感觉了啊。他靠在身后满是烟味的软靠垫上,惬意地眯着眼。与此同时,是对很多东西的淡忘。
画面里,一只鳄鱼在泥潭里伺机而动,而它身旁的一只小鹿没有分毫察觉地来觅水。“噗通!”只见屏幕一阵搅动,只剩下倒在泥洼里的挣扎。
血红的场面倒映在男人的眼睛里,随后,一种是一种好像从瞳孔深处释放出来的,暗沉的欲望。
男人想,物种的选择、残杀和进化,和人的成长从某种程度上也是一样的。
如果说是为了生存的希望而可以孕育出勇气,那么,在这种意识的指导下,产生出对道德、生命与法律的不同理解,从而进行利用,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譬如对罪行的扭曲。
对啊,那个混账,本来就是他不该在那时出现在我面前……
刚杀完人时的回忆,一下子又笼罩在眼前。
那个瞬间产生的愤怒、愣神与倒吸一口气,也瞬间压过了恐惧,成为男人心中最自然与秉信的想法。
有些人好像本就该死。
“嗯哼哼哼……”
淡淡的清明,与罪恶以让人不敢相信的速度的消失。
男人就和以前一样,手指敲上了键盘按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