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下班的人潮中，任何一个躲在其中的人都会很轻易被忽略。卢明聪将双肩包在履带上放好，安检后从另一头钻进地铁口。
六点二十分，又是一轮下班潮。
除那则没能知晓的命案外，最近局里清净的很。虽然也不能掉以轻心，但在今天能下班这么早还是出乎意料。
在离开警署前，同期乃至后来的同事们还在商量着去哪吃饭，连日来的疲惫，好像也因这讨论而减轻了一点。大家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点红润。
“砰。”
可在这之中，依旧是独自背包离开，遁入街市的卢明聪。
“呼——”
他轻轻调整着呼吸，在心里告诉自己，没什么，还好，早就习惯了。卢明聪摸摸胸口的口袋，空烟盒里，却只有烟草的气息黏附于手指。
这样啊。他苦笑一声，将烟盒抵开，凑近凑近呼吸一口后，便将它又塞回原位，两手插在口袋里走上繁华的市街。
夜幕初临，华灯渐上，整个深圳城的内部，也伴随灯辉在夜晚展开。
让人目眩的感觉一点点透到了眼里，穿着黑旧皮夹克、揣着口袋走在人群中的卢明聪，时常会有身逢异世的错差感。
“哎呀，那个人家想吃嘛~”
偶尔，还会听到这样的声音。
瞥过眼去，烫过头发的男大学生一脸温和地看着挽在旁边的女朋友。过了一会，两人的眼神直指向一家臭豆腐店的价目表，嗅觉好像恢复，带着一些记忆的臭味和酸楚继而袭来。
对了，他们也是这个年龄。
笑容难得地出现在卢明聪脸上，却一瞬而逝，
同时隐藏在心里的，恐怕还是对那曾经一段、也仅有过一段的爱情的追思。
卢明聪茫然地在原地转了一会，直至光芒从过去赎回，一点点填塞进视野。
他依旧是没有叹气，也没有迟疑地下了地铁楼梯。
和工作时激动的情绪很不一样，在平日里，卢明聪自觉是个很安静的人。
虽然直至大学毕业，他的整个人生里也没交过几个朋友，但每一人，都是在他心底最为珍视的东西。
如今大家不再年少，有的人还有了自己的家庭，不得不为仓促而来的人生奔波，甚至连偶然约出来吃顿饭都会大吐苦水……但在那疲倦的笑容里，卢明聪看到的是源自生活本来的希望。他由衷地祝福他们。
短暂的生活会议结束后，意识又回到了案子上。
关于刑警李原被杀的种种疑惑，局里至今没有定论。而在卢明聪自身，所产生的困扰也绝不仅仅是几个疑问而已。
——他是在那被杀？为什么是那里？看到凶手的脸了吗？决定性的线索又是什么……
太多奇怪的地方了。
和很多喜欢将线索藏着掖着、为求业绩的刑警不一样，李原虽然偏爱独行，但向来喜欢把自己的发现分享给别人。
或许正是这种作风，让他虽然孑然一身，却依旧博得了大家的好感。自己可就不一样了。
然而，卢明聪也深深明白，将什么都公之于众、分享给别人也未必就是好事。
在这个世界上，任何领域之间的人似乎都会彼此勾结，为了人情、利益又或者别的什么而僭越规则，并美其名曰“规则就是为了人而建”……
虽然在某种形式上，这种说法也不能说完全错误，但每每看到一些警察为了红包就向媒体透露案情时的微笑表情时，卢明聪就不免恶心。
——毕竟，那可是李原分享给他们的信息。
在前线搜索证据的男人依旧在拼搏，而后方“留守”的警员，却以此挥霍着他的骨血，乃至死后都没来葬礼现场，或上一炷香……
心中总不免升起过分的悲凉。
周围的人渐渐多了起来，细细密密的喧哗声慢慢融合成白噪音，手肘的边缘也不时传来推搡的皮肤接触感。卢明聪扭头看去，身旁那个好像是刚放学的女学生瞪了他一眼。一种好像被什么东西噎住了的感觉。
卢明聪尴尬地笑了笑。
每天下班回家的这一段路程内，是他一天难得清醒的四十五分钟。因为是傍晚，不用因担心即将前往的是警局或命案现场而感到忧虑。横亘在前方的，只是归家前的休息与大量清醒的时间。
（蹭——）
地铁摇晃了一下，剧烈的惯性让卢明聪朝侧边倾倒，常有的事。他发觉自己不小心撞到了一个学生模样的人身上，连忙道歉，但对方似乎没有理他。
那个学生模样的人戴着索尼款的耳机，即便被撞，好像也是平静且陶醉的样子。微眯着眼不知在想什么事情。
对于他而言，这种碰撞可能早已是常态。
而从那分外平静的眼神里，不知为何，卢明聪想到了陈星见那让人讨厌的、美丽的眼神。
“呜……”
破空声传来嗡嗡，地铁的悲鸣，就如同沉睡的巨兽。
卢明聪忽然想起，当初在看到李原的尸体时，他身上仅中了一刀。是让他也不得不惊叹的漂亮的一下子。
直中腰腹，虽然不至于立马夺去别人的性命，但也足以大幅消耗对方的体力与行动能力了。是大出血。
卢明聪可以想象，当时的李原是抱有何等的遗憾，去眼睁睁看着那个人从自己的身旁溜走，而自己甚至连用力拽住他的力气也没有。
虽然案发地点在闹市区，但从严格的意义上讲，却又恰好避开了拥挤的人流，而发生在旁边还未建好的仿古城区内。李原为什么会去那里？还是说，他正在追寻某个人？
想不明白。
“嘁——”
地铁到站了，人群鱼贯而入又鱼贯而出，卢明聪几乎是带着茫然的思考，顺着电梯前的人群上到了地表。略显昏暗的城市霓虹就这样一下子在他目前闪耀。
但无论如何，“有什么东西”开始在深圳发生了，这是卢明聪的直观感慨。
不远处似乎有玩乐声，卢明聪朝那里看去，是几个孩子在沙坑里玩英雄游戏。
精致的铁栏将两边隔开，外边是腐败的树木，而内里则栽满了珍贵且常青的绿植。孩子们就在白橘两色的灯光下玩着游戏。
“哈！坏人，看招！”
一翻打斗，好像是那个戴着不知名面具、手拿塑料长剑的男孩获得了胜利。他骑在另一个男孩子身上哈哈大笑，下边的孩子则几乎要哭了。
可以看到待在一旁的家长急匆匆要冲上去的样子，卢明聪也怀以莫名的心情，待在原地。
如果世界真的是这样，该有多好。
但这世上，并不是每件事都是能以好人的胜利结束的。
就和冥冥中的预感一样，卢明聪觉得自己做好了某种觉悟。
（太忙了，很久没写小说，这篇质量或许差点，但感觉找回一点语感。慢慢恢复阅读和更新的节奏吧。2.25日，修改了一下原版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