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我对不起他们
书名:编外城管 作者:本真模样 本章字数:3082字 发布时间:2023-02-24

因为在这摆摊的是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少数民族男子,煞气外露。

  刘保国一个历经沧桑的老江湖此刻也愣住了,声音里是可以听出的颤抖问我:“小林同志,我……们现在怎么办啊?”

  说实话,当时说不紧张那是自我安慰的,但我还是带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热血激情攥了攥拳头道:“没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再怎么厉害不过是一个摆摊卖货的。绝不敢对我们怎么样!”说罢,我便深呼吸了一口气,昂首挺胸地走向前去。

  刘保国紧紧地跟在我身后,两只手老早握紧了装备带上的催泪喷雾。

  那摊贩侧目斜睨了我们一眼,没有一丝神色的波动。

  越靠近对方,我们的脚步越沉重,我的余光甚至都看到刘保国的双腿打起了摆子。不过,说实在的,我真的能理解他,活了这么大把年纪,何时与这样的好汉打过交道,何况现在我们还是来驱赶人家,万一把人家惹毛了,一刀就可能上身了。

  而更骇人的是,当我们看到他售卖的货物时,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刘保国的脸更是吓得死灰一般煞白,要不是顾忌穿着这身制服,真有可能掉头就跑。

原来,他售卖的是一把把样式奇特的弯刀和匕首。

  我们在距离他的地摊一米远的地方驻足,我极力平复住因惶恐而狂烈的心跳,努力挤出一丝礼貌的微笑,并按工作守则规定的礼仪向其敬了个礼,语气极尽平和地说:“朋友,非常不好意思,这里是不允许摆摊的!”说着,并抬手向他做了个“收摊”的手势,“麻烦您配合一下我们的工作。”

  躲在我身后的刘保国也跟着干笑着一个劲地向对方赔着笑脸道:“朋友,实在对不住啊!我们这是工作!”

  这一刻我发现城管这份工作是悲催的,很多时候,我们根本不是在赶摊,而是在求人。

  对方这才正眼打量起了我们,他的眼神十分阴鸷,类似于某种天性暴躁的野兽一般,仿佛有随时扑向我们的可能性。

  他并未因我们的礼貌而有所动容,相反,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愠色凶光,咬着牙齿用僵硬的语速问:“你们叫我收摊?”

  我顿时感受到他言语中的不快和锐意,立刻用回缓的话语回应道:“这里按规定是不允许摆摊的,我们并不是针对你个人。这是我们的工作,希望你能理解和配合一下。”

  刘保国也跟着大着声音缓和着当下令人窒息的气氛:“对,对,我们跟你本人没有任何恩怨,五十六个民族是一家么,大家都是一家人。哈哈哈……”

  对方突然一弯腰从地摊上拿起一把弯刀,“噌”地抽出刀鞘。

  “哎哎……朋友,别冲动啊,有话好好说。”刘保国吓得急退三个身位,惊慌失措地大叫道。

  但人家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指着未开刃的刀刃解释起来:“我卖的都是没有开过刃的刀,别人买回去也是当艺术品摆放在家里的,我并没有做什么违法的事情。”

  也不知对方是没有领会我的意思还是故意不想走跟我打太极,我依然赔着笑脸,耐心地向其解释道:“朋友,我们知道你没有做违法的事情,我们只是希望你能听从劝说离开这里,到允许摆摊的地方去摆摊。但摆在这里是不可以的!”

  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但却并未打算离开,而是用充满敌意的目光盯着我们,并伸出一只手道:“叫我走也可以,我还没有吃饭,你们一人给我二十块钱,让我去买点吃的,我吃好立马就走。”

   我和刘保国彻底傻眼了,这不明摆着光天化日之下抢劫城管么!我的内心不禁一阵郁闷,网上不是经常曝光这个城管收小贩黑钱那个城管拿小贩的好处么,这怎么到了我们身上,反倒变成了小贩敲诈勒索城管的钱财了!

   既然他耍起了无赖,我们也不打算再客气,我当即后退几步按住对讲机压低声音汇报道:“黄队,我是林晓北,请迅速支援。这里是一个卖刀具的少数民族摊贩,态度蛮横,竟向我们索要二十元钱吃饭。”

   黄海想必也在监控里密切关注着我们这里的情势,立刻回应我道:“你们一定要注意自身安全,切勿惹怒对方,我已经联系了辖区派出所,警方五分钟之内便会赶到现场。”

  刘保国仍与对方保持着一定的安全距离谆谆劝导着:“朋友,你有什么实际困难完全可以去救助站和流浪人员收容机构,何苦要为难我们呢。你要是有本事,去找那些资本家,随便哪家公司的老板经理,他们哪一个不比我们有钱!”

  不知为何,听着刘保国侃侃而谈,我总感觉他的话里隐藏着一股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深意,你说他无缘无故把人资本家扯进来是几个意思。 

再说那少数民族小贩显然也明然了刘保国聒噪的禀性,眼里透出几分藐视,姿态依然如故。

“滴~呜!”不多时,一声清亮的警笛声自身后响起,我和刘保国齐齐转身,只见一辆闪烁着警灯的警车缓缓停靠在路边,纵是烈日当空,但那红蓝辉映的警灯依然夺目。

圆滑如刘保国,立即停止了聒噪,一路小跑着迎了上去,像见了救星似的一把握住头一个从车上下来的警员的手,语气却十分嗔怪地说:“同志,你们来得实在是太及时了!”

那警员正值壮年,一身正气,正色道:“我们接到你们城管部门的报警后,了解到是一名少数民族同胞,为了不引起民族矛盾,所以立即与对方区域驻我市警官取得了联系,我们已经是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这里。”

几名警员随着我们来到了那个摊主面前,对方注意到警车来到现场后,神情较之先前已有了几多不安,却仍然没有要收摊的意思,反倒喧宾夺主地嚷道:“我没有干违法的事情。”

他话音一落,那位少数民族警官便冷着脸上前一步,眼神极为严肃地逼视着他:“你不好好在规定地点经营,为何要跑到这里来给我们添乱?”

“我……”那摊主早已噤若寒蝉,憋红着脸支支吾吾了半晌也没吱出了所以然来。

“还有,”那警官指了指刘保国和我,语气骤然严厉起来,“这两名城管同志说你不仅不听从他们的劝告,还开口勒索他们的钱财,有没有这回事?”

那摊主仿佛心中鬼胎被扒,闪电般瞥了我们一眼,便又低下头,大气都不敢出一个。

“还有这些!”警官用脚尖踢了踢他所售卖的那些刀具,语气出离愤怒:“你不知道已接近管制刀具的范畴么!你这是犯法知不知道!敲诈勒索、售卖管制刀具,二者中的任意一条罪名都可以把你送进监狱!”

在警官连珠炮似的呵斥下,那摊主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双手捂脸带着哭腔说道:“我知道错了,我马上就走。”

警官却越说越激动:“我们整个民族的脸都被你给丢光了知不知道。你干违法乱纪的事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家乡那些善良淳朴的乡亲父老,你对得起他们么?”

“我对不起他们……”魁梧倨傲的汉子最后一根强撑的神经在警官的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下当场崩溃,失声痛哭,连连忏悔:“我错了,我一定改。”

直到这时,警官才稍稍收敛了凌厉的语气,义正词严地说:“这些刀具我们将会依法进行没收,再有下次你就主动回家乡去吧。”

摊主一边抹着泪一边缓缓蹲下身来,准备将那些刀具一把一把地收归起来。

但却有一只手突然伸出制止了他的动作,他惶恐地抬起头,只见那警官弯腰递了一张百元钞票塞到了他的手中,语气也不再像先前一样冷硬,而是带着些许亲和,“还没吃饭吧,这钱你先拿着去买点吃的充充饥,一个人在外面要多注意身体。” 

那摊主怔了好一会儿,眼眶再次泛红。

从这位少数民族警官身上,我学到了一种有始有终的执法态度。法律无情人有情,执法,并非冰冷无情;如果适时奉献出些许爱心,或许,能使刚硬的心变得柔软。

返回岗亭的路上,刘保国一路滔滔不绝,从国际局势谈到金融危机,从现代战争说到军火贸易,并对当前社会存在的矛盾以及城市管理的策略发表了自己独到的见解。最后才悠悠回归正题,端着一副虚惊一场后的惬意,诌起刚刚是如何运用机智与魄力勇斗少数民族卖刀小贩,感叹自己第一次当城管便碰上了一个多么可怕的硬茬……

不出意外的话,这件事情将会成为他往后余生逢人最值得吹嘘与炫耀的资本。

就在我们走到离岗亭不到百米的时候,刘保国陡然住了嘴,脚底也仿佛跟粘了胶一样定在了原地。

只顾低头走路的我不禁抬起头疑惑的问:“刘师傅,你怎么了?”

  刘保国嘴巴颤了颤,指向了岗亭,只见一个推着铁皮桶改装的烤山芋炉的小贩竟明目张胆地停在我们岗亭的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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