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很清楚已经年近九旬的爷爷是在强撑着上班的 。这么大 的工作量 , 年轻力壮的人上一天班都觉得很累 , 何况一个年迈的老人家呢? 然而 , 现 在作为药坊主力的他的父亲真旺庆又倒了 , 二叔真泉柏也杳无音讯 。如果再不想法减 轻爷爷的工作量 , 或者让人把他顶下来休息 , 说不定过不了几日 , 他老人家又要进医院去 。这些话黄桦不说 , 真方富也忧心如焚 。现在她说了 , 并要以牺牲孩子的代价来稳住荣恩堂的大局 , 这一点黄桦想到了 , 真方富没有想到 。看着一脸诚意的妻子 , 真 方富轻轻点了点头 , 将脸紧紧贴在她的脸上 , 轻轻对她说: " 感谢你的大义 。既然你已 经决定了 , 我支持 。对荣恩堂来说 , 现在一切都落在我们的肩上了 , 如果我们不做出 牺牲 , 这个地方就危险了 。到时候 , 对不起祖人的是我们 , 对世人无法交待的是我。"
"如果你同意 , 这件事就我们知道 , 不要对外张扬 , 免得大人伤心 。明天你陪我去 把手术做了 , 我休息两天就来上班 , 把爷爷替下来 , 他老人家再不能这样拖下去了 , 一旦倒了 , 我们后悔也来不及。"
"好!" 真方富紧紧搂着妻子 , 眼泪不自觉地流了出来 , 这是自己的亲骨肉呀 , 叫 他如何舍得? 但是 , 只怪他来得不是时候 , 更怪他捣蛋 , 不然 , 他乖乖地待在娘的肚 子里 , 这个家族是企盼着他早日来到人世的 , 然而 , 现在如果不牺牲他 , 很可能得用 太爷爷的生命代价来稳住目前荣恩堂的大局 , 到时候 , 作为父亲的他就愧对天地 , 愧 对先祖了。
第二天上班前 , 黄桦便做好了到市中心医院去做人流的准备 。等真方富查完房后 , 他们一起叫良师傅开车把他们送到了市中心医院 。一路上真方富紧紧握着黄桦的手 , 没有说一句话 , 这个时候 , 他不知道自己该是感激妻子 , 还是责怪她 。办完手续后 , 他陪着她一起走进了手术室 。当手术医生惊讶地问他们是不是结婚了 , 为什么要打掉 孩子时 , 真方富苦苦一笑说: "这个孩子是我们刚结婚时怀的 , 我喝了不少酒 , 怕孩子 怀不好。" 女医生看了他们一眼 , 叹了一 口气 , 叫真方富紧紧握着黄桦的手 , 开始为黄 桦做手术。
看着黄桦紧咬着牙 , 痛得满头大汗 , 真方富紧紧抱着妻子的头 , 眼泪也流了出来。 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 他们的爱情结晶将永远离开了他们 , 这个亲骨肉他们甚至不知道 他长成什么样子 , 是个什么相 , 究竟是像父亲还是像母亲。
手术很快做完了 , 稍稍休息一下以后 , 真方富扶着黄桦上了车 , 把黄桦送回家躺 了下来。
小保姆静子见真方富又把黄桦扶回来了 , 吓得连忙跑过去问是不是出了么问题。 真方富对她苦苦笑了笑 , 摇了摇头 , 叫她弄点东西给黄桦吃 , 说她可能是饿了 。静子 听了 , 连忙跑进厨房去煮了一大碗黑糖鸡蛋端了过来 。真方富扶起黄桦 , 慢慢喂她一 个一个吃了鸡蛋 。黄桦对真方富笑了笑 , 轻轻摇了摇头说好多了 。叫真方富赶快去上 班 , 怕爷爷受不了 。真方富点了点头 , 拉一床薄单子盖在她的身上 , 又亲了亲她的脸 , 匆匆忙忙跑出门去。
这个时候正是病人来求医的旺季 , 原来杨长利和金昌松和金昌松的弟弟金昌林都有医生证 , 都可以坐门诊接待一些轻微病人 , 给真常恩的压力就小一些 , 另外还有他的两个儿子真旺庆 , 真泉柏在 , 又有侄儿真辛酉长年坐班 。真常恩更加轻松了 , 但是 , 现在杨长利 、金昌松 、金昌林走了 , 小儿子真泉柏又不知去向了 , 长子真旺庆又住进 了医院 , 连日伏在桌上一坐便几个小时不能动的真常恩这个时候越来越感觉到受不了 了 。每天下班的时候 , 他那已经驼下去了的背再也伸不直了 , 人成了“弓" 形。
扶着爷爷向家里走去的真方富 , 试图帮爷爷伸真腰 , 真常恩苦苦一笑说人老了 , 骨头都缩了 , 直不起来了 , 只能是过一天算一天了 。听了爷爷的话 , 真方富一 阵心伤。 “得迅速想办法把爷爷解脱出来 , 让他休息 , 不然把他累倒了 , 我就成了罪人。" 真方 富一边走一边在心里说 。要想让爷爷退下来 , 得有人来接爷爷的手 。突然 , 他的眼睛 一亮 , 脸上现出了笑容 , 轻轻点着头。
把爷爷扶回家后 , 真方富叫爷爷先休息一下 , 准备吃饭 。然后匆匆跑回家 , 拿起 茶几上的电话拨通了在湖北中医院学院读书的弟弟真方贵宿舍里的电话 , 过了一会 , 电话里传来了应答声 , 真方富一 听便听出了是弟弟方贵的声音 , 连忙高兴地问他吃饭 了没有 。方贵回答说正准备去吃。
“你这几天在做什么?"
“马上毕业了 , 正在宿舍里修改毕业论文 , 老师看了我的论文 , 比较满意 , 提了一 些意见 , 正在修改。"
“你迅速赶回来 , 把论文带回来改。"
“为什么?"
“家里的情况你只了解一部分 , 爸住院去了 , 二叔已经不知去向二十来天了 , 这个 时候的病人越来越多 , 我爹一 日上十几个小时的班 , 快拖垮了 , 二叔到哪里去了? 到 现在是死是活不清楚 , 无法与他联系 ……”
“你不说了 , 我马上回。"
“好! 你赶快去吃饭 , 吃饭后收拾东西 , 我叫良师傅开车来接你。"
“行!"
真方富放下电话以后 , 稍稍松了一 口气 , 又重新拨通了良师傅的电话 , 叫他吃饭 后迅速开车赶到湖北中医学院去把方贵接回来 。 良师傅答应了 , 真方富这才感觉到浑 身轻松了许多 , 放下电话筒 , 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 长长嘘了一 口气。
到了下午四点钟 , 良师傅将真方贵接回来了。真方贵把行李背进家里往沙发上一丢, 便匆匆忙忙跑进门诊大楼 , 进了门诊室 , 走到爷爷身边 , 笑着叫了一句“ 爷爷" 。 真常恩见次孙站在自己身边 , 高兴地一笑, 问他怎么跑回来了 , 是不是今日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