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途明白他的意思，却只是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讲真的，你这秃驴长的是真漂亮啊！”李翰笙笑叹一声，摇了摇头，突然调转了枪口，对准了自己的脑门，自嘲而讽刺道：“秃驴，算了，我还是不够狠啊，毕竟你我无冤无仇的，就算要找陪葬的，我好歹也该找个美女不是，你虽然比美女还美，但我李翰笙却是不搞基的。”
李翰笙抬起头来，望着昏暗而深沉的夜空，有眼泪无声滑落，凄然而苦涩道：“对不住……算了，下辈子我还是来吧，毕竟欠下你们这么多的债，终归是要还的，不能拍拍屁股就走了。”
他说完，就闭上了眼睛，咬了咬牙，颤抖着，正要扣动54手枪的板机。
苏途突然出手，一把抓住了李翰笙的右手手腕，他体内的寒气顿时倾泻而出，眨眼间就灌满了李翰笙的整条右手。
李翰笙尚未来得及扣动扳机，手指便已经动弹不得。
这股寒气来的太快太突兀了，李翰笙猛然睁大眼睛，入眼即是苏途那张完美无瑕的笑脸。
他愣了愣，微微扭头看着自己被苏途给抓着的右手手腕，神情有些茫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苏途淡然而平静道：“我说过了，你不能死，死太便宜你了，因为死对于你这种罪孽深重的人来说反而是一种解脱，而活着才是对你的一种惩罚。”
李翰笙似乎听明白了，咧嘴一笑，轻轻道：“好像是的！”
剧情反转的太快，让人目不暇接，在场的所有人都有些回不过神来。
苏途放开了李翰笙的右手手腕，那侵入李翰笙体内的寒气顿时如无根浮萍，再也无力继续扩张，然后迅速被李翰笙自身的热量给消磨和驱散，只剩下整条右手依然僵硬麻木。
他就这样举着手枪，枪口一直都对准着自己的脑门，这一幕在其他人眼中，显得有些诡异。
苏途抬头望向那辆从始至终都毫无反应的龙旗轿车，脸上的表情依旧淡然而平静。
四周的黑暗中，不知何时多了许多全副武装的人，他们从四面八方各个方向，悄无声息的包围了所有人。
每个人的手中都端着一支冲锋枪，黑洞洞、冷冰冰的枪口，让人感觉脊背发凉。
黑暗中，有人冷冷道：“上。”
便有三名全副武装的人员，端持着冲锋枪，越众而出，迅速而又小心的接近了李翰笙。
李翰笙没有任何反抗，也没有任何恐惧，他的右手已经渐渐恢复了知觉，虽然动作还是有些僵硬。
他苦笑一声，直接丢掉了手枪，左手随之抬起，双手一起抱住了后脑勺。
这是一个投降的动作。
那三个全副武装的人员，见此情况，迅速靠近，一人随手从腰间取下一副手铐，直接拷上了李翰笙。
“走吧。”一名全副武装人员轻轻的推了李翰笙一把。
李翰笙笑了笑，往前走去，三步之后他又回过头来，看着苏途，笑着问道：“和尚，你说，我能渡得了我自己吗？”
那三名全副武装的人员也随之停下脚步，并未催促李翰笙。
苏途粹黑的双眸，一动不动的凝视着李翰笙，随后淡淡道：“那你说，那些被你伤害过的人，她们所受过的伤害可以消失吗，她们可以回到从前吗？”
李翰笙神色黯然：“不能！”
苏途淡淡道：“那你知道何为自渡吗？”
李翰笙沉默，他并不是很懂。
“所谓自渡，其实不过是求个心安。”苏途嘴角微翘，不无讽刺的说道：“但伤害已经造成，已经存在，已是既定的事实，时光无法倒流，便无法抹平，你如何能求得心安？就算能，也不过是自我安慰、自欺欺人罢了。还有一种就是，你根本就没有悔悟之心。”
苏途的话无异于一根尖锥，狠狠地刺进了李翰笙的心魂深处。
李翰笙怔在原地，面色渐渐变得极为苍白和难看起来。
苏途继续说道：“所谓的自渡，有时候实在可笑至极。是不是感觉很矛盾？”
李翰笙已不知该如何开口。
苏途幽幽轻语：“有人说应当将自渡改为救赎，其实在小僧看来，自渡是让自我心安，而救赎则是更进一步的升华。说起来，不过都是自我安慰的假象罢了。诚心悔悟也好，执迷不悟也罢，存在的始终存在。种因得果，但因是因，果是果，因果两不相抵消。”
李翰笙明白了他的意思，神色迷茫的看着他，有些沙哑的问道：“那我该怎么做？”
“我也不知，因为我也在这滚滚红尘中泅渡。”苏途缓缓抬头，面向昏沉的夜幕，轻轻道：“初来不知人间苦，回头已是苦中人。”
“初来不知人间苦，回头已是苦中人。”李翰笙喃喃念叨着，神情却越发苦涩起来。
苏途平头望向他，淡淡道：“其实该怎么做，我们要问的应当是我们自己。”
“问自己？”李翰笙轻声呢喃着。
苏途淡然而平静道：“因为只有我们自己才能给我们答案，而别人给的只是别人的答案。”
李翰笙稍作沉默，紧缩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似有所悟。
他凝视着苏途，然后朝着苏途深深的鞠了一躬，恭恭敬敬的说道：“和尚，我现在才相信，你是真的和尚。”
苏途笑了笑：“真和尚，小僧可不敢当。和尚原来是从梵文字中出来的，它的意思就是师，本是一个尊称，要有一定资格堪为人师的出家之才能够称为和尚，不是任何人都能称的。这个称呼并不限于男子，出家女众有资格的也可以称和尚。以小僧如今的修为，不过一小沙弥一假和尚而已。”
“原来如此。”李翰笙轻叹一声，幽幽笑道：“做错了，就该面对，就该受到相应的惩罚，其他一切手段，都不过是逃避。”
苏途默然凝听。
佛说众生皆有佛性，佛是未来人，人是未来佛。
而佛性，其实与善恶、好坏无关。
佛让众生微笑，是救赎。
倘若，佛让众生哭泣呢？
有人说，那便是另一种救赎。
苏途突然有所悟，轻笑问道：“何以自渡？”
李翰笙微愣，随即笑着说道：“唯有自渡。”
苏途嘴角微翘：“试试？”
“试试？”李翰笙略作沉思，悠然一笑：“那就试试。”随后大步离去。
他没有回头看自己的父母、奶奶和叔叔一眼。
他只有他自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