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如故、衣不如新(下)
本篇参考剧情第四十四集
道长捏着两张御笺的双手,止不住地微微发颤,额头上也冒出几滴虚汗,陈洪正暗自琢磨到底是哪两个名字,有些敷衍地应道,“嗯,奴婢立刻就去”,从道长手中接过那两张御笺,眼珠子转了转,下意识地又多问了一句,“奴婢再请问主子,徐阶他们都指的哪些人呐”。讲道理,既然道长只说让裕王召徐阶他们一起看看,除了徐阁老外,到底该叫哪些人,自然是人家裕王说了算,陈公公突然多此一问,其实是一种变相的试探,趁着道长身体不爽、神志不清的时候,试图对道长的旨意,进行一些看似无关痛痒的微调与修正。若是道长这次没察觉,随便说出几个名字,陈公公以后便会如温水煮青蛙一般,逐步加码、变本加厉;即使道长这次察觉了,陈公公也能用一句无心之失当做借口,轻易便能遮掩过去,反正也没啥损失。自从黄锦、朱七、齐大柱进了诏狱,司礼监俨然成了陈洪家的后院,这个时候若是道长的身体再跨了,于陈公公而言,那便是玉玺在手,天下我有的大好局面。讲道理,陈洪现在的当务之急,便是赶在道长咽气前,利用自己手中的权利,去跟裕王好好谈一个兑价,通俗点说就是骑驴找马。
道长闻言眼中登时闪过一缕寒芒,随即又阖上双眼,意味深长地感慨了一句,“要是吕芳在,这句话就不会问”,陈洪确实是聪明过头了,若是吕芳还在,不但不会问这些有的没的,更不会找几个蒙古大夫,给道长开一副十全大补的药方。听道长突然提起了吕芳,陈洪心中猛地一沉,情知自己犯了道长的忌讳,忙不迭地请罪道,“啊,奴婢愚钝,奴婢明白”,说罢战战兢兢地向后倒退几步,魂不守舍的出了精舍,于陈公公而言,明白未必真明白,愚钝却是真愚钝啊。陈洪急匆匆地赶去裕王府传旨,道长则是派人去诏狱里直接把黄锦给放了出来,毕竟李时珍的单方还是要找的,而且一会儿还能顺便送陈公公一个惊喜,也好叫他彻底明白,什么叫你君父永远是你君父。
镜头一切,画面来到裕王府内,裕王接了道长口谕,立刻派人去通知徐阶、高拱、张居正来王府猜字谜,此时书房里只剩下裕王和陈洪二人,裕王憋了一肚子邪火,对陈洪摆出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也懒得客套寒暄,索性靠在椅背上闭着眼假寐。讲道理,陈洪上次来王府传旨的时候,便已经暗戳戳地投靠裕王了,可他今天上午在都察院的种种行径,实在是让裕王火冒三丈,外加失望透顶。自知理亏的陈洪,识趣地站在旁边,拿着一把折扇,殷勤地帮裕王扇着扇子,淋漓尽致地展示了一把,什么叫“润物细无声”。扇了一会扇子,陈洪发现裕王额头上多了几滴汗珠,便放下扇子寻了块面巾,放到铜盆里用水投了投,轻轻唤了声“王爷”,将那面巾双手递到裕王面前。裕王伸了个懒腰,睁开眼长出了口气,接过面巾擦了擦手,心安理得地享受着,由司礼监掌印太监亲手提供的,一站式服务。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陈洪已经纡尊降贵地伺候裕王半天了,认错态度那是相当的诚恳,裕王总不能因为王用汲这点事儿,就跟陈公公彻底撕破脸吧,说不准以后还用得上人家呢,念及于此,裕王的脸色逐渐由阴转晴,心里的火气顿时消了大半。
突然一阵脚步声响,徐阶、高拱、张居正三人联袂而来,“王爷,徐阶他们来了”,陈洪毕恭毕敬地禀道,裕王闻言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徐阶三人冲着裕王鞠躬行礼,裕王则是端着架子,对陈洪吩咐道,“请他们做吧”。陈洪点头称是,朝着徐阶等人走了几步,一本正经地说道,“王爷说了,几位大人请坐吧”,徐阶等人拱手抱拳,口称“谢过王爷”,心中却是啧啧称奇,堂堂司礼监掌印太监,俨然成了裕王的家奴,若不是今天亲眼所见,这事儿说出去,谁特么地敢信啊。裕王也是故意皮了一下,眼瞅着徐阶三人将坐未坐之时,喊了声“有旨意”,徐阶三人急忙起身,撩开衣袍,正在将跪未跪之际,陈洪掐准时机开口说道,“不必跪了,是皇上给王爷写了几个字,并请徐阁老和几位师傅一起参详”,三位师傅无可奈何地直起身,也不知道裕王跟陈公公,是不是故意在整自己。
陈洪郑重其事地举着那两张御笺,走到徐阶三人身前,三个人狐疑地盯着“好雨”、“明月”四个字,一时陷入了沉思,“皇上说了,这四个字说的是两个人”,裕王不失时机的给出了提示,又用余光扫了眼陈洪,不以为意的解释道,“师傅们不必担心,陈公公有陈公公的难处,很多事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他心里有皇上,自然也有我,当着他有什么尽管说就是”。徐阶、高公公上午刚刚跟陈公公斗了一场,转过头又要联手合作,这心里确实有些膈应,信不信得过陈洪暂且不提,毕竟裕王爷都替他背书了,这会儿也不好发作,只能就事论事,先把字谜解了再说。其实道长的字谜就是道送分题,上午都察院大堂刚给海老爷论完罪,明天三法司还要定他的罪,再加上那句脍炙人口的,“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用屁股想也能猜出来,两个人名里也必有一个是海瑞;至于那个“好雨”说的是谁,三个师傅一时间也没有头绪,但无论第二个人是谁,毋庸置疑,唯有海瑞才是道长心中的当务之急。
徐阶斟酌片刻,不徐不疾地问道,“我有几句话,想先请问陈公公”,“阁老请问”,陈洪彬彬有礼地微笑点头回应,“皇上什么时候写的这四个字,写的时候还说过什么?”,徐阁老不愧是老江湖,既然裕王信得过陈公公,那干脆就让他多提供点线索好了,总比几个人在这里瞎猜强。陈洪若有所思地想了片刻,遮遮掩掩地说道,“两个太医开了单方,皇上不满意,就把他们轰出去了。接着又问了都察院,是怎么定海瑞的罪”。陈洪这厮果然是坏滴狠,道长明明说让他去找李时珍的单方,此时他却故意隐去了李时珍的名字,只是含糊其辞提了一嘴两个太医,然后点出海瑞的名字,这就叫假话全不说,真话说不全,反正谁都知道有一个名字是海瑞,剩下的就靠师傅们自己动脑筋了。陈公公早就猜到了谜底,就是海瑞和李时珍,此时却是看破不说破,只是笑吟吟地看着徐阶等人在一旁绞尽脑汁、苦思冥想。
“坐吧”, 裕王也不着急,伸手一引,自己率先坐在椅子上,耐心地等着几位师傅给出答案。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张居正眼中精光一闪,率先起身,冲着裕王侃侃而谈,“皇上这四个字说的是,李时珍和海瑞。‘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因这两句话里既含着李时珍的时字,李时珍是湖北蕲春人,又含着蕲春的‘春’字,时下春季便是‘好雨’。皇上龙体违和,想召李时珍来请脉,可又不愿明旨召他,杜诗下面两句,‘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就是暗含了这层意思,这是叫王爷急召李时珍进京”。有一说一,张师傅不愧是神童,凭借极其有限的信息,不但猜对了答案,还把“好雨”两字,解释的条分缕析、头头是道,不仅猜出了人名,连道长心里的小九九也一并道破,此处已颇有几分三国时期杨修的风范了。道长过去生病从来只嗑仙丹不吃药,如今身体是实在扛不住了,又抹不开面子,只能暗戳戳地给裕王写个小纸条,让他像上次一样,以自己的名义请李时珍进京,给年迈的老父亲看病,生动地诠释了一把,什么叫做打肿脸充胖子,死要面子活受罪。
陈洪脸上挂着一丝假笑,随声附和道,“解的好,张师傅这一解,奴婢也想起了,王爷,皇上在精舍里,确实提到过李时珍这个名字。既然皇上想召李时珍过来请脉,又不愿意让外边人知道,那奴婢就立刻安排镇抚司的人私下里去办,六百里加急,接李时珍进京”。徐阶、高拱闻言,不约而同地拉长了脸,心里骂道,道长在精舍里提到过李时珍,这么重要的线索,姓陈的你特么的倒是早说啊,刚才藏着掖着不肯说,故意看我们笑话,等人家张居正猜出是李时珍了,你这会儿又特么想起来了。真心实意地劝陈公公劝你一句,以后下雨天可千万别出门,免得不小心就被雷给劈了。裕王微微颔首,扭头冲陈洪轻声吩咐道,“那就烦陈公公去办,张师傅,你接着说”,说罢满怀期待地继续看向张居正,张神童果然不是浪得虚名,不仅能猜人名,更能猜出道长的心思,前面的李时珍只是开胃小菜,后面的海瑞才是重头戏,毕竟道长写了这四个字,可不仅仅是让大家猜人名解闷玩的,明天到底该怎么给海老爷定罪,裕王正想听听张师傅的高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