蕨妹想到爸爸到处找钱的事,也叹息着说,是啊,借钱真的很难!德山哥,刚才你说伯父生病了,是什么病啊?不要紧吧?
德山声音低沉下来,说,是中风,用去了一万多块钱,现在走路一拐一拐的。我们家现在比乞丐还穷,乞丐不欠钱,我们还欠几千块钱。
唉!蒙蕨妹又想起了哥哥的婚事,不禁叹了一声。
前面的溶洞变得宽敞起来,好象是一个大厅。电筒照在这宽敞的溶洞大厅里,只见一条光柱而己,光柱四周是一片黑暗。蕨妹感到了一丝恐惧,不禁往德山身边靠了靠。
再往前就分成了三条路。德山说,我们往右边这条走吧。
两人往右边的溶洞刚走几步,蕨妹脚下一滑,往旁边倒去,德山赶忙将她扶住。蕨妹靠着谭德山温暖的胸膛,心儿紧张地跳动起来,身体也有些酸软了。这个温暖的姿势定格了几秒钟,两人就不好意思地分开,继续往前走。只是两人都不再说话,只听见两人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前面越来越宽阔,小溶洞的分支也越来越多。他们顺着其中一个比较大的分支走下去。德山开始用手电筒仔细地照着四周的石缝。
他们越来越深入山腹之中。
突然,无声无息地,电筒光在一瞬间消失了。那些原先被电光撕开的浓重黑幕瞬间合拢。两人一下置身于墨色一样的黑暗之中。
蕨妹努力地睁着眼睛,但还是一丁点都看不见,连身边的德山也看不见;她不禁凭着感觉往德山靠紧。
糟糕,电珠可能烧了!德山说着唰唰地扭转出电筒头部,用中指弹着电珠,但没有用。
不要怕,我衣袋里还有一个的。德山边说边掏出另外一个电珠。刚旋转进去,电光一下就亮了起来,但只是一闪,电光又熄灭了。咳!这一个怎么这样不经用?德山焦急地咕哝,又扭开电筒头部鼓捣着,但电筒再也没有亮起来。
几分钟后,德山彻底失望,将手电筒狠狠地往前面砸去。只听咚一声闷响,好象是砸在了一块石钟乳上,山洞里嗡嗡地响着袅袅的回音。
回音停止后,四周一片死寂,只听见两人焦急的呼吸声。靠着德山很近的蕨妹甚至听到了他咚咚的心跳声。
寂静了一会,德山说,不要怕,你跟着我,我们顺原路回去。
于是德山转回身向来时的路摸索着慢慢走。只几步蕨妹脚下一拌,身子往前倒,扑到德山的身上,慌乱中蕨妹将德山紧紧地抱住了,她的脸还紧密地贴在了德山的背上。
长大以后,蕨妹还是第一次这么紧密地抱住男人。她闻到了一股男人特有的气息,她感觉到了男人的强劲力量和温暖。象被电击一样,蕨妹只觉有股股麻流传遍了全身,她真想就这么紧紧地抱下去。
但脚下一站稳之后,蕨妹还是下意识地松开了手,直起身来。只听德山喘息了一会,说,你抓住我的手吧,真的是太黑了,什么都看不见啊。
蕨妹伸手向前瞎摸了几下,抓住了德山的手,两人又继续摸索着前行。蕨妹觉得德山的手厚实有力而又温暖。她右手紧紧握着德山的手;左手向上举着护住头部。溶洞中有太多的石钟乳,不小心就会碰上。
慢慢摸索着走了一会,蕨妹感觉好象是在转圈子。果然前面的德山咕哝着说,糟糕!这里太宽,已经找不到来时的路了。
怎么办?难道我们走不出去了?蕨妹心下有些害怕起来,这样说。德山笑道,不要怕,总能走出去的,你坐在这等一会,不要跟着我瞎转了,我往四下摸一摸,看看出路在哪里。
蕨妹紧张地说,你丢我一个人在这里,我会怕的。
德山笑着安慰她,莫怕莫怕,我就在几米远的地方摸摸看而己。
蕨妹紧握的手没有松开。黑暗里的德山说,你先放开我的手啊。
蕨妹只好不情愿地松了手。
只听到德山在前面慢慢摸索的脚步声,蕨妹只好在原地蹲着。
不一会,听见前面的德山说,支路太多,很难找。蕨妹就紧张地说,难找就回来。再一会,只听咕咚一声响,接着是倒地的声音。蕨妹叫道,德山哥,怎么啦?德山答说,不要紧,撞着了一根石钟乳,跌了一跤。
蕨妹努力地睁大眼睛看着四周,可什么也看不见。她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黑暗,这种不象晚上的黑暗。晚上的黑暗伸开五指对着天空还可以看到手指的轮廓,这种黑暗是上下左右完全看不见,一点也看不见,完全是一片墨黑!想来瞎子就是生活在这样黑暗的世界里,这黑暗太令人恐怖了。
忽然山洞深处传来隐隐的呼呼声,时远时近。蕨妹很害怕,她叫道,德山回来,找不到就不要找了,我一个人在这里好可怕。
好的!德山的声音说,我这就转回去了,那呼呼声可能是蝙蝠,不要怕。
谭德山又摸索着回来了,一会回到蕨妹身边,说,你拿着我这只解放鞋垫在石头上坐了吧,坐凉石头久了会生病的。
蕨妹应了一声瞎摸着接住了一只鞋,垫在屁股下坐着了。德山也坐下了,他说,有点累了,我们相互靠着休息一会再说吧。
于是,两人背靠背坐着。蕨妹感到德山强健温暖的身躯有一种电流源源不断地传递过来,流遍了她的全身。她感到浑身酸软酸软,有一种难以言述的非常舒服令人陶醉的感觉。她眯着双眼享受着,不想说话。
两人就这样靠着沉默了一会,德山说,我们讲点什么吧,太闷了。
蕨妹好一会才接住话头说,我们可能走不出去了,永远呆在这山洞里面了。
不会的,德山说,我们能够出去,不要怕。
蕨妹幽幽地说,没有人知道我在这个山洞里,是不是我们要死在这里了?我们两个。
德山笑起来,怎么会死呢,告诉你不要怕嘛!是没人知道你在这里,可是如果明晚我还不回去的话,我爸就会断定我在这里,他们会找过来的,你不要怕。
那最早要等到明晚他们才来的,我们不给饿死也要饿晕了。蕨妹虽然嘴里这样说,心里还是放松了。
德山轻笑的声音,是不是我们命中相克呢?你第一次跟我到这里就发生了这种事情。蕨妹右肘向后捣了一下,你个大男人还这样迷信,都是你准备不足,以后来要多带几对电池和电珠就没事了。
德山笑着说,是啊,以后要注意了,不过以后我也许不来了,我要想办法动员信用社主任给我贷款,想办法筹措资金,我真的要办野猪场的。
好啊,你会成功的!蕨妹说着也笑起来。
他们两人就这样说着说着,渐渐地他们的话题就转到了初中时代的很多有趣的事情,说到快乐处,两人都情不自禁地嘻嘻哈哈地笑起来。山洞里回响着两个年轻人欢快的笑声。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泻。
蒙蕨妹真希望日子就一直这样过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他们听到了一种声音,一种熟悉的令他们兴奋的声音,那是一高一低的汪汪的狗吠声。
大黄--大黄--蕨妹不禁高声地呼唤。
狗吠声越来越近,不一会,急促的喘息就逼近两人,蕨妹的脚腕已经被大黄热乎乎的舌头亲热地舔着。大黄也很兴奋,一边舔着一边低声唔唔地哼哼着。
哗!你的大黄真好,懂得救主人了,哈哈哈。谭德山大笑起来。
嘻嘻!它是我们家的宝贝呢,经常自己带点小野味回来给我爸下酒呢。蕨妹说着,轻轻拍了几下大黄的脑袋瓜子,说,大黄,我们回家吧。
有一条小绳子就好了,绑着大黄的尾巴,德山说,我们就拿着绳跟着它。
我有的,蕨妹说着就用绳子绑起来。女孩子们衣袋里总有一些人们意料不到的东西。
谭德山主动地抓住了蕨妹的手,说,这回是我在后面拉你的手了。
于是,两人跟着大黄,手牵着手慢慢摸索着出来了。
走出山洞,谭德山兴奋地一声大叫--哇--嘿--
吓我一跳,蕨妹转回身用两个小拳头捶打着谭德山坚实的肩膀,说,喊什么,你看看天都要黑了,猪菜还没捡得呢。
来,我们一起捡,很快的。德山说着就往一棵大树下走去,真的捡起了野菜。于是两人就一起匆匆忙忙地捡菜。
两人很忙地捡着,等到满蒌时四下一看,天真的开始黑下来了。
我送你回去吧,这冬天,天黑得非常快的。德山说着就背起了菜蒌。蕨妹说,不用了,你家人不见你回去,会很急会到处找你的。
不会,我跟家里人说过,如果哪晚太夜了我就到下巴屯的表哥家去住,他们不用找的,因为从这里到你们屯比到我们那里近得多了。德山说着对蕨妹一摆头,你在前面走吧。
蕨妹略一犹豫,就听话地走在了德山的前面。蕨妹知道,德山是真的有一个远房表哥在她们屯,那就是卢永财,读初中的时候德山也到过几次的。
回到屯头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德山把菜蒌放到蕨妹的背上,说,你自己背回家吧,我去永财表哥家了,明早我得老早就去看炭窑,不然让哪个烟口冒火了木炭就会变成灰那就白费力了。
谢谢你!蒙蕨妹声音颤悠地说。
老同学呢,谢什么。谭德山摆头甩了一下他的长发,你先走吧。蒙蕨妹就听话地背着菜蒌回家了。
晚上,蒙蕨妹特别地兴奋,切完猪菜后就在自己的小卧室里轻轻地唱流行歌。
次日,蒙蕨妹起了个大早,到屯前的小水池边洗衣服。下巴屯的屯前有一条小水沟,屯人在一处较宽的地方修整了一下,建成两个水池,一个水池洗菜宰鸡鸭,一个水池洗衣服。
蕨妹一边洗衣服一边不时地抬头望屯西头的那条小路,终于蕨妹看到了那熟悉的身影。那是德山,他走到西山脚准备爬山的时候转身望了过来,显然他也看到了洗衣服的蕨妹,他举起右手使劲地挥动着。
这么远,蒙蕨妹好象也分明看到了那可爱的笑脸,她情不自禁地站起来,也微笑着使劲地挥动右手。沾在手上的水珠纷纷洒落下来,有几滴落在她白嫩的脸上,和眼角那两滴晶莹的幸福的泪珠一起,慢慢地在滑润的脸旦上滑落。
蕨妹感到自己很幸福,是这天下最幸福的人了。
她呆呆站立,一直望着那在西山小路上行进的熟悉身影,直到那身影隐入了茂密的山林之中。
那事情发生的时候,是在一个傍晚。蕨妹从野猪垌捡猪菜回来,在半山腰一个叫石椅的地方休息,回想着刚才和山那边的对唱,她就禁不住又哼哼起来。
这石椅是屯人上山来往时休息的地方,平平的大石块能围坐几十人,靠背也是一块大石头,右边上长有一棵两人合抱的老香樟。夏天,来往的人最爱在这里乘凉,人们用柴刀尖在老香樟树上轻轻一勾,顿时清凉的樟脑味就芳香四溢。
在这里可以一眼望尽野猪沟及四面山脚下的村屯。
蕨妹坐了一会,起身正想走,这时卢永财不知从哪里冒泡出来。他走近蕨妹,很亲热地打招呼说,蕨妹啊,你总是这么勤快。
蕨妹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身要背竹蒌,说,你也上山啊?好久没见你上山的哦。
呵呵,我来帮帮你。卢永财说着更靠近蕨妹了,蕨妹已经听到他急促的呼吸声。
我回家了。蕨妹有一种心慌的感觉,她说完就蹲下,要将竹蒌背起来。这一蹲不要紧,那略显短小的旧衣服已经遮拦不住她那青春勃发的丰满的身段,腰间显露一片白嫩。
卢永财一把就将蕨妹抱住,蕨妹一挣扎,两人滚在了那块平平的大石板上。永财人高力气大而且在矿山的小车站那里对这方面己经操练得轻车熟路,只几下就伏在了蕨妹的身上,右手也伸进了她胸前的衣服里。
蕨妹拼死挣扎着,但丝毫没有用,于是她突然停住不动了,只怨恨地盯着上面的永财。女人的挣扎往往是男人的兴奋剂,往往就会激起更加猛烈的进攻。蕨妹这一静下来,还不是大恶大奸的永财也就头脑空白地随着暂时停止了动作。蕨妹突然扬起右手对着那张她觉得很丑陋的脸狠狠地就打了一掌,接着右腿膝盖往上猛力一顶。眼花缭乱的永财猝不及防一下就给翻到了一边;蕨妹骨碌一滚,迅速爬起来,飞快地顺着曲折的山路跑下去了。
回到家,蕨妹只说脚给扭伤了,让大富去石椅那里要猪菜回来。这种事情山村里发生的太多,蕨妹不想告诉人,她不想也变成故事传说。
蕨妹洗完自己和哥哥的衣服回到家,妈妈已经做好了两锅饭菜。一锅吃了去干活;一锅挑到地里去,到下午两点左右在地头起火热了当午饭。蕨妹晾好衣服就和家人一起吃饭,然后全家四人就扛起脚犁去翻地。
四人在屯后的青石板上走着赶往三里外的一块山地,没人说话。这青石板路三四尺宽,被人们踩了几百年,非常的光滑,传说是很久很久以前本屯的一个大财主捐款建造的。当然那财主不是在为民着想,而是在为己着想,都说修桥铺路可以延年益寿,子孙昌盛呢。
翻地的时候,老富不时地叹气;大富妈紧皱着张黄脸。蕨妹就觉得很沉闷,不象以前全家人在一起时那么温馨。以前爸爸很快乐,爱讲一些遥远的故事;妈妈的菊花脸很爱笑,爱唱一些古老的山歌。蕨妹就是在妈妈的熏陶下从小就学会了亨唱。看着忧郁的爸爸妈妈和使劲犁地的大富哥哥,蕨妹心里直想哭。她真想帮助他们,即使是苦难她也会去担当,只要亲人能重新快乐!蕨妹痛恨自己,她没有帮助亲人的能力,她还不会去挣钱,于是就更加用劲地犁地。
下午两点,他们正在吃午饭的时候,卢大水扛着一把脚犁从来路歪了过来,老远就喊,哇,大富,你有喜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