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周宏失魂落魄地回了家，进了门，无力地躺倒在沙发上，整个人如虚脱一般。
余震正在院子里侍弄花草，听到有人开门，就转身回到客厅，却看到平日里精气神很足的老伴竟然面如死灰，仿佛遭遇到重创一般。
“怎么脸色这样难看？发生了什么事情？！”余震觉得事情肯定非比寻常。
“老余，你说我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啊……”见到丈夫如此问，憋了许久的周宏，内心的防线轰然倒塌。
……
余震今年正好60周岁，年轻的时候，驰骋商场，向来手段强硬。对于唯一的儿子，也从不曾溺爱半分。不过，内心里，他也常常叹息，隐约觉得这个儿子不太成器。只是，再不成器，也万万没想到，现在就连从他那抱个大胖孙子也成了奢望。
“老余，我听张云说，现在科技发达了，像小峰这样的情况，可以做什么人工授精或者试管婴儿，就是多花点钱……”周宏悄悄地抹干眼角的泪水，强打着精神跟余震商量。
“多花点钱就多花点钱，只要能有孙子，说什么也要试试啊！”余震赞成老伴的想法。
“嗯，张云也是这么劝我的。她还说，得劝孩子们早点去做，时间不等人啊！”
“那就这么办，我们得催他俩早点去做。”
那一夜，两个老家人翻来覆去，很难入睡。的确，如果心中似有千斤重的大石头压着，漫长的黑夜自然成了煎熬。
相比周宏和余震的痛苦，聂妍则是陷入了迷惘之中。看着张医生凝重的神情，她意识到肯定有很大的问题。但是周宏竟然没有再打电话过来，自己也不太好主动问。倒是余建峰，见她回来后，盘问了好几次，也没问出个所以然，似乎也同样忐忑不安。
所谓该来的总要来。周末，各怀心事的一家人，聚到了一起。周宏没什么好心情，只准备了几个清淡的家常菜。一顿饭，也没说几句话，气氛有点说不上来的怪。
吃毕饭，聂妍起身准备去厨房洗刷，却被周宏拦下。
“聂妍，那些碗筷有什么着急的，等一会我去慢慢收拾，你坐下来，我和你爸有事情和你们商量。”周宏虽然语气平静，但心里却并没什么底气。
聂妍和余建峰坐在一起，面对着周宏和余震，两代人相对而坐，开始一场特殊的“谈判”。
“虽然我并不太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但是既然事情已经这样，就得想办法解决对吧？我咨询你张阿姨了，说像你们这种情况，可以去做人工授精或者试管婴儿之类的。我就想问问你们是什么意见？”周宏先开了口。
“我不想做，没孩子怎么了啊？外国很多人，有钱的很，还不是照样选择不要孩子，做丁克家庭？”余建峰对母亲的建议不是很感冒。
“你说什么？！你没长头脑还是怎么回事？你去看看周围，再看看亲戚朋友，哪家是结了婚不要孩子的！你是不是要把我和你妈气死？！”余震本来就窝了一肚子的火，听余建峰这么一说，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说就说好了，干嘛每次搞得都跟要打人一样，这样还怎么谈事情……”余建峰嘴上也不认怂。
“聂妍，你别听小蜂的，他不懂事。妈妈想问问你，你是怎么想的？”周宏看着火大的爷俩，赶紧将话茬扔给聂妍。
对于聂妍来说，她也曾经想过，就这样凑活过下去，哪怕不要孩子也行，过一天算一天。但现在，真正到了她必须做决定的时候了。如果，她选择委曲求全，以后也可能会有个孩子，她就会把所有的精力放在孩子身上，一辈子过着“残缺”的生活；又或者，她选择放弃这段令她痛苦不堪的婚姻，彻底从中解脱出来。
留下还是离开，这真是一个难以抉择的问题？
就在聂妍发呆的当口，门铃响了。
聂妍被铃声拉回了现实，她没有回答周宏的问题，起身去开门。
门开了，两个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竟然是聂妍的父母亲。
原来，这一段时间来，聂妍每天和父母通话时，总是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感觉。老两口隐隐约约觉得女儿似乎遇到了什么难言之隐。都说母子连心，做父母的自然是心急不已，这不，前几天早早地买了车票，周末一大早坐车赶到了安城。
周宏和余震看到两位亲家突然造访，有点措手不及，连忙起身迎接。周宏脸上堆着笑容，心里却暗暗想：莫不是聂妍有了什么想法，不好开口，这才把父母喊过来了吧？
“爸、妈……”不知为何，看到多日未见的父母，聂妍竟然心酸不已，像个孩子一样地哭了。
“雯雯（聂妍的乳名），这是怎么了？怎搞的像个小孩一样，看到爹妈还哭鼻子啊？”聂妍的母亲陈珍有点惊讶，越发觉得聂妍出了什么问题。
“哎呦，真是稀客啊，亲家和亲家母过来了！快进屋，小峰，给你爸妈倒茶！”现场气氛有点尴尬，周宏赶紧起身请亲家进门。
聂妍的父亲聂守正是学校里的老师，从小对聂妍管教非常严格。自从聂妍结婚之后，虽然老伴儿时常提及来安城看女儿的想法，但是他本着“不给聂妍婆家添麻烦”的想法一直不往上面答理。只是，这回，好几次听聂妍电话中语气很是低沉，实在有点不放心，这才决定赶了过来。
余震和聂守正坐在沙发一侧闲聊，周宏和陈真也相谈甚欢。余建峰和聂妍虽然坐在一起，却各自玩着手机，一言不发。
寒暄了一会儿，周宏向陈珍提出了一同去卧室的请求，顺便也拽了聂妍一下，示意她一起进来。
聂妍的新房里，还放着结婚时的婚纱照。一对新人巧笑嫣然，如此登对。然而，时过境迁，新人变旧人，也早已不是当时的心情了。
“亲家母，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我不知道聂妍跟你说了这件事情没有。如果说了的话，我们也想听听你们的意见。”周宏一向不喜欢把事情藏着掖着，她其实心里认定了陈真夫妇是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之后才赶过来的，否则为何会这么凑巧呢？
“什么事情？我就说肯定有事情，雯雯，你瞒着妈妈什么？”周宏的话印证了陈珍心中多日的担忧，她看着憔悴的女儿，一阵心酸。
陈珍竟然毫不知情？这显然让周宏有点吃惊，她没想到，聂妍竟然如此隐忍。
“妈，我没说，是不想让你和爸爸担心，我以为，我自己可以解决好的。”聂妍满腹委屈，慈母在前，却难以言说。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们快说给我听吧。”陈珍心中疑虑万分，觉得事态远比她想象中还要严重。
……
果然，听了周宏一番诉说之后，陈珍像是瞬间跌入了冰窖，整个人从脚底凉到了头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