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两位老人走了以后，聂妍的家有点像熄灭了硝烟后的战场。寂静，且凄凉。
结婚以来，从新嫁娘的娇羞，到后来的失望，以及最后的绝望后看淡，短短的半年，聂妍几乎经历了别人一辈子也不一定会遇到的一切。她曾经这样安慰自己，只要两个人在一起有感情，要不要孩子，并不是特别要紧的事情吧？但是，人从来都不能随心所欲地活着，聂妍当然也不能例外。
而对于余建峰来说，他隐隐觉得事态有些不妙。
“爸妈说的事情，你怎么看？”聂妍还是先开了口。
“还能怎么说，你就当什么都没听见好了。”余建峰想也没想，就回了一句。
“你看他们那架势，你觉得当没听见能搪塞过去吗？”
“那还能怎么办？！跟他们照实说的话，我爸会疯掉的。”
“可是，这样的事情，又能瞒多久呢？还不如早点让他们面对，别再抱着不切实际的希望。”
“我跟你说，聂妍，你要是敢跟我爸妈说一个字，我们俩都想别活了！”余建峰突然从沙发上跳了起来，眼里满是怒火。
聂妍看着对面的这个男人，虽然他剑拔弩张，杀气腾腾，可在那份愤怒的背后，有深深的恐惧和无奈。这份无助无所倚靠，正好击中了聂妍的软肋。
“我不想和你吵架，很累。我可以不说，只要你能搞定你爸妈就行。”聂妍没有向往常一样愤怒回击，而是选择了避让。
这让余建峰颇为意外，他以为今晚一场暴风雨势在必行，因此，他在心里暗暗决定，要在气势上先占上上风。不想，竟然如此平静地收了场。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只要两位老人家一提及孩子的事情，聂妍和余建峰就默契地岔开话题。不过，对于抱孙心切的老人家来说，“打太极”这一招显然不是长久之计。
一天早上，聂妍还在睡梦中的时候，就被一阵急促的铃声惊醒。拿起手机一看，是婆婆周宏。
“喂，妈，这么早，找我有事吗？”聂妍还迷迷糊糊地问。
“哦，是这么回事儿，我有个朋友，在人民医院工作，是妇产科的。我预约了下午的门诊……我陪你一起去看看，简单检查一下……你看好不好呢？”周宏尽量让自己的话语更加委婉。
一听到这话，聂妍心里的怒火就开始翻腾起来，但她还是强忍着答应了婆婆的请求。
挂了电话，聂妍转头问身边的余建峰：“你不是说能搞定么，现在该怎么办？”
“我妈让你去检查，你就过去一趟好了。反正也少不了你一块肉。”余建峰看聂妍气势汹汹的，也没什么好心情。
“可是我能有什么问题呢？我凭什么要去检查？”聂妍觉得忍无可忍。
“你也没去检查过，你怎么知道自己没问题呢？”余建峰并不退让。
“好！我去检查，检查结果出来了，看你怎么说？！”看着余建峰死不认账的样子，聂妍气得浑身打颤。
余建峰虽然心虚得很，但是嘴上却一点不愿意让步。两人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又开始紧张起来。
下午，聂妍请了假，跟着婆婆周宏一起来到医院。
进了妇产科，一位戴着眼镜的中年女医生，正在和一对前来咨询的小青年对话。见周宏她们过来，打了个招呼，示意她们在旁边等待。
“医生，你看我是不是又怀孕了啊？我用试纸查了，好像是两道杠哎！”小姑娘乍乍呼呼地说。
“去做个尿检吧，以后房事注意点，你老是堕胎的话，当心以后不孕。”女医生担忧地看了小姑娘一眼。
“哦哦，好，我知道了……你听到没啊？下次能不能注意点了啊！”小姑娘看起来只有20岁左右，转头对自己的男朋友说道。
听到这里，在一旁的聂妍不禁在心里叹了口气。想要的得不到，得到的又不珍惜，这世上的事情，就是这么让人哭笑不得。
那对小青年走后，聂妍和周宏坐了下来。
“聂妍，这是你张云阿姨，是妇产科的主任医师。”周宏想聂妍介绍。
“张阿姨好！”聂妍笑着打招呼。
“你好，你和小峰的事情，我听说了。这样吧，先做个妇科检查吧，别紧张，一会儿就好。”张云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医生。
聂妍跟着张云进了小房间，留着周宏在外边。不知为何，周宏觉得心里很不踏实，有一种莫名的恐慌感。
过了一会儿，聂妍穿好裤子，从小房间里走了出来。身后的张云，虽然脸上没有表情，但心里却存了一个大大的疑问。
“怎么样？没什么问题吧？”周宏急切地迎过去问。
“既然你来检查了，我就得对你负责。我问你，你得如实回答。”张云并没有接周宏的话茬，反倒先问聂妍。
“……嗯，张阿姨，你问吧……”聂妍也吃了一惊，心中有一丝慌乱。
“到底怎么了？难道真得有问题？！”周宏的脸色很难看，急切想知道结果。
“你先别急，这事情得弄清楚，不然还真是个大问题。”张云试图安顿周宏的情绪。
“好好，你问吧，我在旁边听着。”周宏深吸了一口气，好让自己平静下来。
“你们小夫妻的房事怎么样？”张云问。
“嗯，有……但是次数不是很多吧。”被人当面问及这个问题，聂妍显然很不自在。
“是你不感兴趣，还是小峰的问题？”张云接着问。
“一开始是他不怎么愿意，后来……我就习惯了。”聂妍叹了一口气。
“嗯，我知道了。要不这样吧，你们工作都忙，要不你先回去，我和你婆婆聊一会。”张云显然了解周宏此时有满腹的话要问，但是又不好当着媳妇的面说。
“好吧，妈，那我就先回去了。”聂妍心里疑团密布，但还是知趣地先离开了医院。
“好了，你现在能跟我说到底怎么回事了吧？”周宏的脸色异常难看，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在心头。
“嗯，我刚才检查的时候也吓了一跳，你说他俩都结婚一年多了，可为什么这个丫头的处女膜还没有完全破裂呢？”
“你说什么？！这是什么意思！”周宏的脸上充满了惊恐。
“还能什么意思？这事情不正常啊，你得回家问问小峰，估计……应该是他的问题吧。”张云只能照实说了。
从医院离开的时候，周宏的步履不再像往日那样自信，甚至有些跌跌撞撞。回顾自己这一辈子，从年轻时起，她就是周围人眼中的“赢家”：家境殷实，老公事业有成，儿子高大帅气。她一直心高气傲，从不让自己被别人看低。她以为，生活会一直如此，就这样顺其自然地过下去。然而，人生从来都是如此，无论你多么渴求完美的结局，可往往一个小小的变故，就能瞬间击碎所有的期望和骄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