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赵德海带着赵宁，在小区门口停了下来。因为还是值班时间，所以不管心里有多气，还是得继续上班。赵宁看父亲耷拉着脸，心里很不好过。
“爸，你别难过啦，我下次再考就是了。”赵宁希望能够安慰父亲。
“我没事，你也别想了，考不上不怪你。”赵德海心里充满了自责。
看着赵宁离开后，赵德海赶紧回值班室。一进屋，就发现情况不妙。值班室里除了和自己换班的老陈外，物业办的王主任也在。老陈眼神闪躲，而王主任则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
“老赵，你不上班也得说一声啊，万一小区里出了什么事情咋办？”王主任显然对赵德海翘班的行为很是不满。
“哦，不好意思哈主任。我家丫头有点事情，我陪她出去了一趟。一刻没耽误。”赵德海本来心情就不好，一回来又看到明显有人告状，心里火大得很。
“哦，这样啊。谁家没点事情呢，不过下次事先得说一声。”王主任说完，也就走了。
心虚的老陈看王主任一走，正准备也一起出去。赵德海拦住他，说了一句：“你别走，我有话问你。”
赵德海年轻的时候，是远近闻名的暴脾气。他自认是响当当的一条汉子，最见不得人在背后使坏。这一回，也怪老陈赶得不是时候。赵德海原本就窝了一肚子火，这会看见老陈背后告状，一下子绷不住了。
值班室俩保安打架了！秦秀梅还没到小区，就听到了这个消息。她心里一惊：肯定是老赵！话说赵德海虽然50多岁了，但身体还算硬朗，再加上怒气攻心，力气大得很。相比之下，长得瘦弱的老陈压根不是老赵的对手。正在两人厮打在一起的时候，王主任气呼呼地赶过来，对着赵德海喊了一句：“老赵，你翘班还不让人说了？你要是再不放手，我就开除你！”
“妈的，不用你开除，你这活又要熬夜钱还少，老子早就不想干了！”赵德海心一横，管不了那么多了。
匆忙跑过来的秦秀梅从人群里挤进来，一把拽住赵德海：“你还以为自己是二三十岁小伙子啊？都多大年纪了，还跟人打架……”
在众人的劝说之下，赵德海总算是回了家。一路上还骂个不停：“这世道，净给这些背后使坏的王八蛋搞坏了。有本事，别在背后捣鼓，咱们面对面比啊！”
……
老赵因为打架再次失业了。不过，家里人都没责怪他，因为大家知道，为了赵宁的事情，赵德海心里苦得很。
赵宁怀着忐忑的心情把这个坏消息告诉了徐睿，并说明了自己不想再考公务员的想法。
“不过是一次意外情况罢了，肯定不能放弃，下次再努力，肯定有机会的。”徐睿给赵宁打气。
“我真是不想再考了，心里烦得很，你别再逼我考试了。”赵宁心里很委屈。
“那怎么行！你忘了我跟你说的话了？我妈那边给了我多大压力你根本不知道。”徐睿的情绪开始激动。
“我不管，我有选择的权利吧？为什么要逼我做不喜欢的事情？”赵宁的声音也提高了很多。
“你真要这么固执的话，我们就真没办法在一起了。”徐睿开始放狠话。
“不在一起就不在一起，随你便！”赵宁根本不示弱。
看着赵宁决绝的表情，徐睿心里涌起了一股恨意。从小到大，他都被母亲牵着走，他恨透了被控制的感觉。然而，他发现，还有一种比被控制更为痛苦的感觉，那就是发现自己不能再控制心爱的人的时候。
这真是悲哀的延续。一个人在幼年时期，因为没有能力挣脱，所以只能默默忍受母亲的控制。到了成年以后，当有能力去做出选择的时候，却发现非但内心没有重获自由，反而会重蹈覆辙。而事实是，一段健康的情感的养成，从来跟控制没有关系。相互尊重、互相进步，才是持久的首要条件。
赵宁回到家，给聂妍打了一个长长的电话，诉说了这一段时间以来的遭遇。心思缜密的聂妍当然是最了解赵宁了，她并有对徐睿以及他的家庭多做评价，只说了一句：“赵宁，没必要委屈自己，真正爱你的人不会让你如此为难。”
是啊，为何要为了别人委曲求全？我的人生是我自己的，任何人都没有左右的权利！那一夜，赵宁想了很多。想起和郑宇的过去，也想起如何遇见徐睿。一直以来，赵宁希望自己能够遇到一份真正属于自己的感情，然后两个人欢欢喜喜地相处下去。然而，就是这样简简单单的愿望，竟然成了奢望。
就在赵宁心情特别低落的日子里，传来一份喜讯——周铭要结婚了。周铭毕业后，回了绿城一家电器公司上班。这几年，生活逐渐稳定下来。新娘子是别人介绍的，是个护士。
虽然，周铭从未向自己表白过，也并没有任何承诺。可是当qq上弹出了这个讯息的时候，赵宁内心还是有点酸涩的感觉。
周铭结婚的前一夜，赵宁去新人入住的酒店送礼金。出发前，也许出于女人的自尊心吧，赵宁刻意地打扮了一下自己。黄色皮草外套、黑色短裙，长靴，一头柔顺的披肩长发，赵宁在镜子前打量自己，心里满满的，都是和青春告别的伤感。
坐在出租车上，一阵冷风吹乱了赵宁的头发。学生时代的记忆如同电影画面般一幕幕在脑海里重现。突然，一个大胆的决定闯入了赵宁的心里：今晚，要找个机会跟周铭说一声谢谢。
不过，对于许多满脑子都是电影情节的文艺女青年来说，现实绝对是治疗矫情病的一剂良药。当赵宁优雅地走过酒店的旋转门，来到说好的酒店包房时，眼前是烟雾缭绕、异常喧闹的一幅场景。
穿过人群，赵宁看到了许久未见的周铭。他长胖了一点，还是那副熟悉的表情，不同的是，他的旁边，坐着一个穿着红色毛衣的年轻女子。
“来了啊？还是老样子，一点没变。”周铭笑着说。
“我是来送礼金的，明天我有事情，不一定过得去。”赵宁故作镇定，却掩饰不住眼神里的慌乱。
周铭和赵宁说话的当口，大家都没有说话，场面一时有点尴尬。这些朋友中，有很多是周铭多年的老朋友，大家都认识或者听说过赵宁。红色衣服的新娘子，似乎也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
这样的场景下，自然不宜久留。寒暄了几句，赵宁识趣地递上礼金，准备起身离开。
“不再坐一会了么？时间还早。”周铭说了一句。
“不了，家里还有点事情。祝你们新婚快乐！”赵宁客气地道别，转身走出房间。
周铭甚至没有起身送别，只能目送赵宁离开。那一刻，他心里泛起了一阵苦涩。从头至尾，他都没有勇气向赵宁告白。年少时的爱情，到底还是成了梦一场。
而怀着莫大勇气走进酒店的赵宁，最终也没能把那句谢谢说出口。
到底要谢什么呢？不过是感谢某个男孩在年轻的时候爱过自己吧。那些埋藏心底的深情，那些没有说出口的表白，如同灿烂的烟火一样，会在之后许多寂寞的深夜里，一一绽放，照亮疲惫的心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