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又过了一个周末，秦秀梅让赵宁喊徐睿来家里吃饭。一大早，秦秀梅就出门买菜，回来又开始不停忙活。赵宁帮不上什么忙，就只能帮忙择菜。徐睿还未到家，一桌好菜已经摆好了。
连姐姐赵颖都嫉妒了，她跟秦秀梅打趣：“怎么，小女婿来，你搞这样隆重啊！
秦秀梅笑着说：“大女婿来了，我也一样！”
如此盛情的准备，让徐睿非常感动。相比自己的母亲，秦秀梅做的菜，不论是卖相还是味道都好得太多。席上，几杯酒下肚，赵德海开始和徐睿拉起来家常。 看着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氛围，徐睿心里很是羡慕。
“你知道吗？我以前一直以为我妈烧的菜还不错。现在才知道，跟你妈妈比的话，她做的实在是太难吃了。”徐睿饭后跟赵宁说了这样的话。
赵宁只是笑了笑，没说话。其实心里想：你才知道你妈做菜难吃啊！
徐睿回到家以后，就跟母亲说起了去赵家的经历。徐兰青出身知识分子家庭，小时候五指不沾阳春水，对于厨艺当然不甚考究。听到儿子夸赞别人的母亲如何会做菜，心里很不痛快。
“会做菜有什么了不起，顶多是个没文化的家庭妇女。”徐兰青不以为意。
“不仅是做菜，人家家里人都很好，比较热情、客气。”徐睿觉得母亲评价别人都很苛刻。
所谓言者无意，听者有心。徐睿不经意的一句话戳到了徐兰青的痛处。破碎的家庭，不幸福的家庭，是徐兰青心里永远的痛。
赵宁再一次来到徐家的时候，徐兰青还是跟往常一样，两个菜，一个汤，甚至还包括昨晚的一盘剩菜。看着桌子上零星的几盘菜，徐睿想起赵妈妈的热情款待，心里不是个滋味儿。
赵宁从小就不吃剩菜，当徐兰青试图将一块昨晚剩的瘦肉夹到赵宁碗里的时候，赵宁用手挡了一下，说，我不吃这个。
徐兰青的脸上有点挂不住，不过还是勉强笑了笑，说，那你随便吃吧。
吃完饭，照例是赵宁刷碗。这一次，赵宁是真的有点生气了。
“我来刷吧，你去休息。”徐睿看出来赵宁的脸色不好看。
“不用，就快搞好了。”赵宁并不抬头看徐睿。
吃完中饭，赵宁提出要回家。徐睿说，那你跟我妈妈打个招呼。赵宁，你自己说一下不就行了嘛！
于是，徐睿对着母亲的房间喊了一声，妈，我们走了。
徐兰青没有从房间里出来，只是答应了一声。
在路上，两人发生了恋爱以来的第一次争吵。
“我知道你生气了，可是我妈毕竟是长辈，而且她的确不怎么会做菜。”
“这根本就不是会不会做菜的问题，而是尊重的问题，你妈压根就不把我当回事。”
“你说我妈不尊重你，那你走的时候不跟她打招呼不也是不尊重她吗？”
……
吵架从来都不是解决事情的好办法，两人越说越气，徐睿把赵宁送到公交车站台，没等公交来，转身就走了。
赵宁也一肚子恼火，整整一天也没再联系徐睿。
第二天上班，赵宁完全当徐睿是空气人，该干嘛干嘛，根本不看他。看到赵宁对待自己的态度，徐睿心里干着急，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下班的时候，赵宁前脚刚走，徐睿紧跟着走了出去。傍晚的河滨公园，下起了蒙蒙细雨。
“听我说，赵宁，我替我妈妈向你道歉还不行吗？”徐睿拽住了赵宁的胳膊。
“不想听，不想听，不想再见到你！”赵宁小孩子脾气上来，谁也劝不住。
看着赵宁忿忿离去的背影，徐睿呆呆地站在雨中，任凭雨打湿了衣服。
回到家，还没来得及脱去淋湿的衣服，徐睿先看到了母亲冰冷的眼神。
“我就说她不是什么好女孩，走的时候竟然连招呼都不打。”徐兰青心情也不好。
“那你对人家不也不好吗？你怎么不想想自己呢？”徐睿火大得很。
“你这孩子怎么能这么跟我说话？！你忘了我怎么辛苦带大你，你这样说多伤我心你知道吗？”
……
下面的话，徐睿用脚趾头都能想的出来。多年来，只要意见不一，徐兰青就会历数她独自一人抚养徐睿长大的苦难史。每次母亲这样说的时候，哪怕心里有再多的委屈，徐睿都会咬着牙把想说的话咽到肚子里。
这一次，也不例外。
晚饭后，徐睿洗了澡，感觉浑身无力，早早地就回房间躺下了。徐兰青看到儿子满脸通红，下意识地摸了摸他的额头。额头、身上都很烫。用体温计一量，38度7，徐睿发烧了。
迷迷糊糊中，徐睿看到了母亲正在用毛巾小心地给自己擦脸。也只有病中，他才能感觉到母亲的温柔。
夜里，徐睿做噩梦了。他梦见赵宁哭红了眼睛，绝情地说，我们分手吧，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了。又似乎看到，父亲一路跟随放学回家的自己，可是，一回头，父亲却不见了。
看着儿子蜷缩的身体和紧缩的眉头，徐兰青心痛得想大哭一场。傻儿子，何苦呢？为了一个才认识不到半年的女孩就搞成这样。自己辛苦养他这么多年，也没见他如此上心。
那一晚，赵宁一直心神不宁。而且，更要命的是，徐睿竟然一晚上都没有打电话也没有发短信过来。
在不安和忐忑中度过了一个晚上，第二天，赵宁无精打采地去上班。早会的时候，惊讶地发现徐睿竟然没来。
“听说徐睿生病了，没事吧？”吴盈盈关切地问道。
赵宁一时答不出来，只能呆坐在座位上。
“你们不是吵架了吧？”看赵宁好像完全不知情的样子，吴盈盈瞬间就明白了。
“没有，就是闹得不愉快罢了。”赵宁满脑子都是徐睿。
看着赵宁心神不定的样子，吴盈盈拍了拍她的肩膀，说了一句，吵架归吵架，他都生病了，还是去看看吧。
这一天，赵宁充分体会到了什么叫度日如年的感觉。一件事情也做不下去，总是不停看手机。可是，直到下午，也没等到徐睿的短信和电话。
下班了，赵宁实在是受不了这种等待的煎熬，她快速地收好包，准备去徐睿家。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是徐睿的电话。
赵宁迫不及待地接通了电话，是徐兰青打来的。
“是赵宁吗？我是徐阿姨，你能来我家一趟吗？徐睿生病了。”徐兰青的语气有一种试探的客气。
“好的，我一会儿就到。”赵宁加快了脚步。
终于到了徐睿家，徐兰青打开门领赵宁来到徐睿的床边。
“赵宁……”徐睿紧紧拉住赵宁的手，生怕一松手，她就会离开似的。
“你生病了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啊？”看着徐睿消瘦的模样，赵宁早把怒火抛到九霄云外了。
看到这里，徐兰青悄悄地离开了房间。站在走廊上，徐兰青想起了以前。小时候的徐睿，哪怕她离开一会儿，就会到处哭着找寻自己。而今，他已长大成人，不再需要自己了。可是，真就这么把辛苦带大的儿子拱手送人，还真是有点不甘心。
也许徐兰青从未意识到，无论丈夫还是儿子，从来都是独立的个体，而不是她的附属物。他们仿佛就像握在手中的沙子，攥得越紧，却更容易失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