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连日来，赵宁总是心绪不宁。无法排遣的悲伤总是笼罩在她的周围。虽然内心非常痛苦，但每次和郑宇通电话的时候，赵宁还得故作轻松。挂断电话后，赵宁总是会轻轻地叹一口气。
周末，赵宁和聂妍去市里买东西。因为离市区还有一段路，两人找莎莎借了自行车。上午吃完早饭，赵宁骑车带着聂妍从寝室出发。骑到主教学楼时，要经过一个长长的斜坡。因为骑车技术不好，赵宁有点胆怯。她让聂妍下车步行，自己则慢慢骑车下坡。让赵宁没想到的是，虽然很小心，还是出了事情。
从斜坡往下骑行的时候，速度渐渐加快，赵宁心里越发紧张。看到前面有人，她狠狠地捏紧了前后刹车——整个车子连同赵宁都弹了了起来，不受控制地朝着斜坡旁边的一个花坛撞去。
不知昏迷了几分钟，赵宁听到一阵哭声，而后慢慢地苏醒过来。眼前是满脸是泪的聂妍，还有另外两个陌生的女孩。
“你怎么样啊？我们赶紧送你去医院。”两个女孩异口同声地说。
“没事……”赵宁挣扎着起来，同时感觉自己的脸、肩膀还有腰部都在剧烈地疼痛。
在三个女孩的搀扶下，赵宁被送到了学校的医务室。不过，很快，医生就跟聂妍说，因为赵宁的伤情比较严重，要尽快转到正规医院。
没一会儿，得到消息的莎莎也赶过来了，她和聂妍一起打车，把赵宁送到了市里的大医院。赵宁脸上的伤口很深。护士经过消毒后，立即做了缝合术。而后，又给其他伤口做了消毒和包扎。
走出医院的时候，赵宁一瘸一拐地去了一趟卫生间。在卫生间的镜子里，赵宁看到了面目狰狞的自己。那是怎样的一张脸啊？左半边的额头上有一条很深的伤口，左脸颊又红又肿。整个人看起来像个奇丑无比的怪物。看到这样的自己，一直忍着没哭的赵宁，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回到学校，聂妍替赵宁向辅导员请了两周的假。第二天，姐姐赵颖从老家赶了过来，负责照料赵宁的饮食起居。
郑宇在当晚就得知了赵宁出事了。虽然心里非常着急，但不知为什么，却没有勇气过来探望。只是一再叮嘱赵宁要好好照顾自己。听到这话，赵宁有点心酸，摔成这样，连门都出不了，还怎么照顾自己呢？
等到寝室里的人都上课的时候，姐姐问赵宁，你喜欢郑宇什么？
“喜欢就是喜欢呗，没什么理由？”赵宁不知道为什么姐姐要这么问。
“在我看来，他和你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或者可以这么说，他根本不适合你。”赵颖很肯定自己的判断。
“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他不适合我，他不过就是闷了点，其他都挺好的。”赵宁很不服气。
“旁观者清，况且他曾经是我的同学，我有发言权。”在赵颖眼里，赵宁简直就是个搞不清状况的小傻瓜。
两人意见不合，对话也难以继续。很快，赵颖又忙着给赵宁煮汤，话题就搁浅了。
两周过去，赵宁脸上的伤终于渐渐好起来。一天晚上，正在看书的赵宁发现脸上轻轻地掉下来个薄如蝉翼的东西。仔细一看，原来是伤口的迦。
赵宁伤好的差不多了，赵颖回老家继续找工作。
冬天到了，离研究生考试的时间越来越近。为了以后还能一起上学，聂妍也报考了上海那所大学。于是两人每天除了上课，其余时间全部都泡在自习室里。天气越来越冷，赵宁也渐渐觉得体力有些不支。
考试前一天晚上，赵宁生病了。头痛了一夜，而且伴着低烧。知道自己感冒了，但为了第二天的考试，赵宁硬撑着没有吃药。
早起坐车去往考场，赵宁感觉整个脑袋特别沉重。昏昏沉沉地进了考场，赵宁觉得自己简直就要晕倒了。第一场虽然是赵宁拿手的英语，但整场考试，赵宁完全进入不了状态。铃声响起，赵宁看着手中的答题卡，心里一点底都没有。好在，后来的几场，赵宁渐渐找回了感觉，尤其是两门专业课，题目做得非常顺畅。
两天后的晚上，所有考试结束，聂妍和赵宁都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睡个好觉终于可以实现，然而奇怪的是，两人都觉得毫无睡意。
“聂妍，如果我们俩都考上，那以后又可以一起上学了。”赵宁憧憬着美好的未来。
“要是考不上，是不是以后就要分开了呀？”聂妍有点点伤感。
“我估计你肯定能考上，可我就不一定了。”赵宁又想到考砸了的英语考试。
“考都考完了，先别想了。”聂妍比赵宁心里要轻松。
不知过了多久，两个女孩终于都睡着了。校园外的灯光渐渐微弱，一场初雪簌簌落下。
考研结束不久，也就可以回家过春节了。这个春节和往年有所不同，这是赵宁第一次来到郑宇家过年。以前，郑宇的父母也知道两人在交往，但从来没有像这一年的春节如此隆重且正式地邀请赵宁来家里过春节。
如果没有发生郑宇的意外事故的话，接到这样的邀请，赵宁应该是兴奋异常的。但是，不知为什么，赵宁心里总有点异样的感觉。
不痛快归不痛快，到了年三十的时候，赵宁还是来到了郑宇的家里。郑宇的妈妈准备了丰盛的年夜饭，并且一个劲地给赵宁夹菜。反倒是郑宇的父亲，依旧是和以往一样，并没有显得特别热情或者冷淡。
吃完年夜饭，两个年轻人来到郑宇的房间。郑宇的房间里除了一张单人床，其他地方到处堆满了书。郑宇的右手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但是，一直以来，他都没有勇气拿掉那层纱布。像在医院里一样，他每天还是照例换纱布。
赵宁翻看郑宇小时候的照片，心里满满的都是喜欢。小时候的郑宇虽然也比较严肃，但是大大的眼睛显得十分聪慧。赵宁在转眼看看现在的郑宇，说了一句：“你没有小时候好看啦。”
“那是，我小时候长得还是很可爱的。”郑宇笑着说。
晚上九点多钟，郑宇送赵宁回家。两家并不远，步行大约十分钟。辞旧迎新的时刻，到处都是鞭炮声，两个人却各怀心思，对于即将来临的新年并没有特别的期待。
这个寒假，姐姐赵颖的工作基本上落实了，是在老家的一个医院里当医生。从毕业也折腾了半年多，终于算是尘埃落定了。因为赵颖安定下来了，父母对于赵宁就没有了特别的要求。毕业后到底是去往外地还是回老家，由赵颖自己决定。
事实上，父母何尝不希望赵宁留在老家。但是郑宇现在这种状况，估计会继续留在外地。赵颖如果铁定了心要跟着他的话，那八成是不会回老家了。
在家的时候，赵宁时常发呆，有时还会偷偷流泪。这一切，赵颖都看在眼里。
“我跟你说，如果你真的很爱郑宇的话，就必须坦然接受他残疾这件事情。如果你不能承受这件事情，不能接受不完美的现实的话，那你完全可以离开郑宇。”有一天晚上，赵颖忍不住说出来这样的话。
“我不能离开郑宇，他已经很可怜了，如果我再离开他，那他肯定会活不下去的。”赵宁回答到。
“谁离开谁都可以活得下去，说不定他找到一个可以接受现实的，反而会更好过一点。”赵颖觉得自己旁观者清。
“别说了，反正我觉得我是不会离开郑宇的。”赵宁不再说话，拒绝再谈这个话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