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2014年元旦,新年的阳光异常刺眼,赵宁坐在温暖如春的车厢里,用手遮住眼睛。从小到大,赵宁都有坐在车里遐想的习惯。新年的第一天,她想起了什么?
在赵宁并不算太长的生命历程里,有两段时光经常被想起。一段是在乡下寄住的幼年时光。那时,还被唤作宁宁的小赵宁,是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每年暑假,都会被舅舅接回乡下的老家,和表兄妹们一起度过。乡村的夏夜,是赵宁一生难忘的美丽回忆。那时候的天空仿佛比现在的要低,一块黑色的大幕上缀满了闪闪发亮的小星星,下面是几个天真活泼的小朋友,躺在大竹床上唱歌、听故事。开始的时候,一个比一个有劲儿,可不知不觉中,就有人悄悄地睡着了,直到后来,夏夜完全变成了青蛙们的歌舞场。这段经历虽然不长,但是对于赵宁来说,却是极为珍贵的。每当遇到不顺心不如意的时候,都会被拿来当作“心灵鸡汤”来安慰自己。
还有一段时光,也常常被忆起。那是2002年的夏天,刚刚19岁的赵宁穿着军装站在学校的操场上,旁边是好友聂妍。还记得,当时赵宁无比感慨地说,要是时光可以凝住,那该多好,那我们就可以永远这么年轻。聂妍却不这么想,她是一开始就比赵宁更加成熟的孩子,她说了一句,别看我们现在这么快乐,以后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呢!
没想到真是一语成畿。
因为,后来,以及后来的后来,真的发生了太多难以预料的事情。
上大学之前的那个暑假,赵宁一直都沉浸在成功的喜悦当中。对于一个一直以来以学习为重的乖学生来说,考上心仪的大学无疑是当时最幸福的事情了。在这巨大的喜悦当中,一些原本深藏在心里的细小的情感正在慢慢发酵,成为这喜悦之外的可爱点缀。姐姐的同学郑宇,一个从小到大成绩非常优秀的男孩子,竟然在暑假的时候来家里借书。赵宁第一次近距离地打量自己心目中的偶像。要论相貌吧,郑宇实在算不上好看,但是偶像光环的衬托,再加上他天生的那种沉默忧郁的气质,还是深深地吸引了赵宁。那个暑假,赵宁偷偷地写了很多有关他的日记,那些少女甜蜜的想象,至今想起来,只觉年少时实在是单纯无暇。而对于宇来说,他只记得当时同学的妹妹很可爱,还有,她最喜欢的书是红楼梦。这是几年之后,宇回忆起来的有关那个暑假的全部内容了。
很快暑假过完,就到了大学入学的时间。赵宁平生第一次离开家来到另外一个陌生的城市。这是一所美丽的江城,赵宁在这里度过了人生中最为安逸平静的四年。在多年以后,有一个场景还常常出现在赵宁的梦里:入住201寝室的第一天,秀气的聂妍,坐在上铺,微笑着说了一声,hi,赵宁!
有些朋友注定是一生一世的。虽然说,聂妍比赵宁要小三岁,但是正如她的地位——“上铺”一样,无论在思想还是能力上,她都高过赵宁。只有17岁的聂妍,有着超乎年龄的成熟与稳重。每天早上,当赵宁还在呼呼大睡的时候,总是会被头顶上的一声熟悉的呼喊叫醒,赵宁,起床啦!
大一的那个九月,是个最“黑”的月份。因为,整日的军训,让本来就不白的赵宁晒得简直像刚从非洲大陆旅游回来的一样。只发了一套军训服,天又热得很,衣服上都结上了白色的盐巴。有一天晚上,赵宁正在洗衣服,突然听到一个女孩敲门喊,有叫赵宁的吗?楼下有人找。
赵宁开门,诧异地问,谁呀?
“不知道,反正是个男的。”女孩说完就走了。
赵宁擦了擦手,下了楼。到了女生寝室门口,果然看到站着一个男孩子。男孩穿着干净的白T恤,卡其色的七分裤,很休闲的样子。
“来上学了啊?还记得我吧?”男孩笑着说。
赵宁愣住了,因为这是周铭,是赵宁的老乡。在此之前,从未和赵宁有过任何瓜葛。只记得,他考上大学那一年,来过家里一次。当时只是和姐姐赵颖说了一会话就走了。也是,赵宁考上的正是铭所在的大学,他是大两届物理系的师兄。
“别愣着了啊,我请你吃饭,走!”铭打断了赵宁的思绪。
“好啊,走!”赵宁傻乎乎地就答应了。
“哎,慢着,你就穿成这样去吃饭啊?”铭看着穿着白色T恤,墨绿色军裤的赵宁,很诧异地问。
“哎呀,就这样吧,懒得回去换了。”马大哈的赵宁当时根本没有吃饭换装的意识。
就这样,一脸无奈的周铭,带着穿着奇怪、有点土气的赵宁去了一家火锅店。每当回忆起这一段,赵宁都会哑然失笑,这可是平生第一次和男生约会,竟然穿成那样。
吃火锅的时候,赵宁才知道,原来周铭在很早就知道她考上了自己所在的大学。开学的时候,铭到新生报到的地方找过,也去军训的地方到处打听,一直都没有找到。直到最后,才从学生会的新生名单上找到了赵宁所在的寝室。
对于周铭这段煞费苦心的寻找经历,赵宁很是感动,嘴里包着一块脆皮肠说:“师兄,你真是好人啊!”
大一上学期,周铭几乎参与了201寝室的所有活动。每个新生宿舍都有一个布置寝室的环节。从买材料,到订镜子,事无巨细,全部由师兄代劳了。
一次,周铭正在订镜子,赵宁突然像发现新大陆似地大声说,原来你是左撇子啊?正在埋头仔细整理镜子边的周铭抬头朝赵宁温柔一笑,是啊,傻丫头哦。
那个温暖的笑容永远定格在了赵宁19岁的记忆当中。
来得多了,寝室里的女孩自然也就和周铭熟识了。大家都对这个既勤快又亲和的师兄心存好感。有一天晚上,快要熄灯的时候,睡在隔壁床铺的莎莎偷偷挨到赵宁旁边,小声地说出了自己心里的小秘密。
“不是吧,你喜欢他?!”赵宁很惊讶。
“嘘,小声点哦,我是说真的,你能不能帮我跟他说啊?”莎莎有点害羞地说。
“嗯,好,等下次看到他,我就来问他哈,你那么漂亮,他肯定会答应的。”赵宁满口答应。
第二天晚上,赵宁约了铭见面。秋日的校园林荫小道,随处可见恋人的身影。周铭和赵宁,出现在这样的场景中,却上演着不同的情节。
“莎莎说她喜欢你,她人可好了,你会喜欢她的,对吧?”赵宁开门见山,为好友的请求勇敢地开了口。
周铭没有说话,思索了许久,才给出了答复。铭觉得自己不会和莎莎在一起,因为莎莎是个城市女孩,看起来有点娇气,更重要的一点是,因为家境的原因,他并不打算在大学里恋爱。
听了周铭的回答,赵宁很是生气,她有点鄙视地说,谈个恋爱罢了,想那么多干嘛啊?
周铭没有再说话,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
回到宿舍,没有完成任务的赵宁很是忐忑,总觉得自己像做错了什么似的。她心里想了千百种莎莎听到答复后的反应,但没想到的是莎莎听了之后,非常平静,只回了一句:“哦,他不干是吧,不干那就算了吧。”
这段并不成功的“牵线”总算是了结了,赵宁深深地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