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光闻这味道,我就不太喜欢。
对着灯光,我看着那酒瓶里余下的一点点水一样的液体,不知道味道跟白开水有什么区别?
我左手捏住鼻子,仰起脖子,往嘴里倒了一小口枝江大曲。
入口辛辣,但勉强还能接受,只是味道真的不咋样。
但在酒液进入咽喉流入腹中的时候,我感觉整个喉咙都好像燃烧了起来,灼炙难忍。
我忍不住弓着腰咳嗽起来,又怕吵醒了她,便急忙捂住嘴巴,放下那个酒瓶子,打开房门,跑到了门外,蹲在青石小路上咳嗽着。
这是我第一次喝酒,给我的感觉是,这世上恐怕没有比这个更难喝的东西了。
我咳嗽了半天希望能把那奇怪的液体给咳出来,咳出来的却只有口水。
不过,却舒服了很多,我过去坐在秋千上,除了我的卧室里的灯之外,其余的灯都突然间一闪即灭了,这是惯例,每天晚上9点半,千山上所有的公用灯都会一起熄灭。
我静静的坐在秋千上面,木板子冰冷刺股。
山上的夜深沉又阴冷,可是我的身体里却好像有一股暖流在缓缓流淌,流遍我的全身,给我带来温暖。
难道是因为那难喝的酒?
我想是的,不然刚才我的喉咙和肚子里怎么会有种燃烧的感觉呢。
如果在寒冷里,酒能给人带来需要的温暖,那么酒也不算太坏嘛。
我笑了笑,抬头仰望天空,夜幕中点亮了不少的星星,只是没有昨夜那么多那么亮。
我经常问爷爷为什么天上会有那么多的星星,星星是什么?
爷爷总是微笑着对我说:“我们人死后,灵魂就会升入天堂,然后住进一颗星星里,继续关注着自己的亲人,会保佑自己的亲人。爷爷老了,总有一天会离开你,灵魂也会飞到天堂里去,会住进一颗明亮的星星里。所以如果有那么一天,十二郎,你也不要伤心,不要难过,不要害怕,因为只要有星星的夜晚,你抬起头来就能看见爷爷,爷爷也在看你。所以爷爷永远都在,永远都不会真正离开你。”
“爷爷,那什么是流星呢?”我好奇而疑惑的看着爷爷。
爷爷轻抚着我的头发,怜爱而慈祥的笑着:“不管哪一天爷爷去了天堂住进星星里面之后,你都不要伤心,不要难过,不要哭,因为爷爷都能看得见,星星里的爷爷要是看见你伤心难过流泪了,爷爷也会伤心难过,那么爷爷居住的那颗星星就会因此而坠落,化为流星,消失不见。”
爷爷的话吓倒了我,我急忙一本正经、严肃认真的做了保证:“爷爷,你放心,我不会伤心不会难过不会哭的,因为十二郎不想看见爷爷也伤心难过流眼泪,更不可以让爷爷居住的星星坠落消失。”
“这才是我的乖孙子嘛。”爷爷轻抚着我的头发,脸上的笑容说不出的温柔和慈悲。
我一直都谨记爷爷说过的这些话,知道爷爷现在一定居住在某颗星星里,说不定现在正在看着我呢。
我搜寻着那些星星,轻声唤道:“爷爷,你一定在看着我对吧,你在天上过得好不好啊?你放心,我不会伤心难过流泪的。我会照顾好自己,你也要照顾好自己哦。爷爷再见,晚安,我要回房去了哦。”
我起身,踩着青石小路,往小屋走去。
进屋前,我向夜空中的星星们挥了挥手。
锁好门,进了卧室,那个女孩依然睡得很沉。
我又帮她整理了一遍已经松动的棉被,然后掏出挂在脖子上的钥匙。
我拿起那个空酒瓶,打开靠窗的角落里的老式小柜子门上的铜锁。
这个柜子可是我的宝贝,里面摆放着每年生日爷爷送给我的生日礼物。一共是10个。
每一个礼物我都是按照顺序摆放好的,有弹弓,有玩具枪,有钢笔,等等等等,我也就不一一说了,总之有一半是爷爷亲手做的,比如那个弹弓,还有些是爷爷给我买的,我都很喜欢。
其中我最喜欢的是那把二胡,小心翼翼的将它从琴箱里拿出来。
这是把很老很老的二胡了,已经快老掉牙了,每一处细微的地方都散发着古老而又沧桑的气息。
琴把已经发黑,琴筒略微有些龟裂;马尾弓瘦长细软,很多时候我都生怕把它给拉断了,但这么多年过去了它依然很坚挺。
这把二胡,爷爷在世的时候,平常都当做宝贝,一般都不让我碰的。
每次拉完,爷爷都会用棉布小心翼翼的把二胡给擦拭和保养一遍。
每天晚上,只要不出意外,爷爷都会拉上那么一会,一般都是三首曲子,《二泉映月》《赛马》以及那首《睡莲》。
爷爷说《二泉映月》这首曲子低沉中又带有盲人的几分坚毅与自强不息,这种精神,值得我们每一个人去学习,特别是我,所以这首曲子也是学二胡之人必学的举世之名曲。
至于《赛马》,这是首很开心很畅快的曲子,心情不好的时候拉它最好,当然了,也是首很有挑战性的曲子,也是学二胡之人的必学名曲。
至于《睡莲》,其实是首新曲子,是贾鹏芳老师于2002年发表的。
旋律极好,悠扬伤感,委婉动听,深情缱绻,凄美绝伦,有一种彻骨的沧桑和孤寂,低沉回旋,直入心肠和神魂!
这三首曲子,我都很喜欢,但是《睡莲》却是我的最爱。
可能是因为我年轻,也可能是因为我在向往着什么。
第一次接触二胡的时候,我还小,那时候,其实我总觉得二胡的声音幽怨凄婉,如泣如诉,总有着一种沁入骨子里的寒冷,似乎在血泪般的控诉着什么。
有时候听着甚至会有些莫名的害怕。
后来在听着听着,听得多了,我也就莫名的喜欢了。
因为,我觉得二胡的曲调里,总是给人一种充满了故事的感觉。
有很多次我看见爷爷盯着二胡自言自语着,说着说着就笑了,笑着笑着就哭了。
每次看到爷爷这个样子,我都会觉得很奇怪,但更多的是难过和悲伤。